一直站在旁边不做声,盼望着能看好戏的云京,心中顿觉不好。
果然,后面便听石将军拿她做幌子,继续对石巍然说道:“知道我把你妹妹找回来是为了什么吗?从今日起,你若不学好,以后便都不必学了。”
石巍然自然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浑身猛然颤抖一下,还恭顺地低着头,眼神却怨毒地探寻上来,直朝云京射去。
云京:“……”
石将军还真是懂得物尽其用啊,不仅想着利用她来对付妖神,还知道用她来激励自己儿子。
之后的石巍然,不是浪子回头奋发向上,就是越发彻骨地怨恨自己,石将军这是成心要将她放在火上烤啊。
好一出令人动容的父女情,感动得要哭了。
不过,石将军还是知道要保护一下她这个工具人的,马上让人将石巍然请出去,并要求他以后不可以随意闯进这个小院。
石巍然只从父亲的话中,听出了他对妹妹无比的疼爱和偏袒,连院子都不允许他随意踏入了,生怕打搅到她休息,心内因此越发阴沉,末尾狠厉地瞪过云京几眼之后才走。
急着外出,石将军没再跟云京多废话,也要离开,云京赶紧追问一句:“将军什么时候开展计划?”
石将军回头看她:“你很着急?”
“想提前做做准备。”云京笑道。
“快了。夺舍之前,你会完全被我控住心神,生死都不知道,不用做准备。”冷漠地说完最后这句话,石将军便走了,云京的一张脸也彻底垮下来,马上转身跑回屋子里,紧紧地关上门。
不管是□□控着当妖神,还是被石将军杀掉,这两个结局,她都不想选,时间越近,她越紧张。
她一个远在天边默默修炼的垃圾丹修,怎么一不小心就被人拉进这么危险的游戏里呢,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以前在琉璃天里跟人起了冲突,仗着有仙君在,她还有点小聪明,云京总是能翻盘,但现在被关在这个院中,孤立无援,四下茫然,根本什么都不做不了,这才感受到自己一个普通人,在修真界中有多渺小。
要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逃出这个地方,或者不参与石将军的计划就好了,云京盯着窗外时不时走过的侍从们,使劲在脑子里想着各种主意。
石将军大概真是一个大忙人,整天除了要忙自己的阴谋诡计,还要帮妖神大人跑前跑后,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再现身。而石巍然应该也在那天被狠狠刺激到了,再没来找过茬,至于是不是偷偷在屋子里好好学习,云京也不得而知。
她只晓得自己的焦虑,在漫长又无聊的时间中,变得钝化。再等下去,只怕逃生的主意没想到,精神就先崩溃了。
又是一个不眠夜,云京躺在床上,继续在“怎么逃”这个问题上绞脑汁。
借着微弱的烛火,她惊讶地发现房间角落突然开始冒出一阵黑烟,吓得她拥着被子,立即坐了起来。
狗东西石巍然,不会是他在朝房间里喷毒气,想要灭口吧!
再多看几眼,云京便知自己想多了,那黑烟出现在砖石墙角,石巍然就算把肺吹破,也吹不进来……
她又惊又怕,赶紧从床上下来,离得远远的,还频频朝门口看,预备着随时逃出去。
越看越不对劲,那黑烟渐渐凝聚在一起,最后居然变幻出一个人的模样,云京逐渐张大了嘴巴,这不是仙君吗?!
她当时就想大叫,又怕惊到外面的侍卫,便赶紧闭嘴,只用一双眼睛激动地看着。
一个与萧恕一般无二的人,缓缓从黑烟中走出。
若不是他在看见云京之后,两眼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云京都要以为,这就是仙君本人了。
这不正常。
云京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形态,也不敢贸然过去,只能极小声地朝那边喊了一句:“仙君,是你吗仙君?”
真仙君不可能用这种邪气满满的方式现身,还对她满脸平静吧……云京默默在心里猜测着。
“我不是他,只是他的心魔。”那人声音冷然地说着。
云京:“!!!”
都化出心魔了?她立即方寸大乱,赶紧上前几步,担忧地问询关于仙君的各种情况。
这心魔明明跟萧恕长得一样,但似乎只继承到了他的冷傲,虽然认识云京,看她一副快哭起来的模样,神色却没有任何起伏,依旧冷冰冰地站在原地,宛如对待一个陌生人。
“他被掌门软禁,哪也去不了。”
一听如此,云京越发心痛了,当即就红了眼眶:“怎么会这样……”
“知道自己动弹不得,他就把我逼出来,让我帮他办事。”心魔继续说着,谈不上爽快,也谈不上厌恶,“先去调查了石将军的线人,接着又顺着线人提供的线索,找到这里。”
知道仙君还惦记着自己,云京别提有多开心了,但无论如何也不希望他做到这种地步,心魔这种事岂能当做儿戏啊!
“你、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话说,心魔出来了,还能回得去吗?”云京担忧地问着,全然不管这问题究竟有多傻,只求心魔不要对仙君日后产生什么影响才好。
心魔道:“他让我把你带走。你身上沾着那线人留下的药味,所以石将军才能顺利找到你,等我将药味去除,他想找你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说法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云京还真想知道这线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是在何时何地朝她身上下这种怪药的。
“就是那御兽宗弟子。”心魔解释着,“他送了你一份礼物,你用了,就沾上了。”
多遥远的事,云京在脑子里想了一遍才想清楚。
那时她因为灵气不足意外退回鸟身,不仅围观仙君跟人打了一架,还被御兽宗弟子送了一份能让鸟类羽毛油光水滑的药……居然在那个时候就出问题了,可见这家伙确实很早就盯上自己了。
“骗子!”云京气死了,当时她还真以为那药能帮她羽毛靓丽,所以用了不少呢,欺骗她的爱美之心,简直可恶!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现在带你走。”心魔冷静道,仿佛这里不是什么妖界皇城,而是一处僻静山洞。
云京震惊,压低声音:“外面都是守卫侍从,你怎么带我走啊!”
“有多少杀多少就是了。”心魔一脸无所谓的冷静,“那个线人我也杀了,谁要是拦着我,就是这个下场。”
第75章
一股寒意, 难以抑制地从云京脚底直窜上头顶。
仙君虽然性格高冷,但依旧心怀柔软,现在这个心魔,则完全抛弃了他身上这些温暖的东西, 冷血无情的模样, 看得叫人害怕。
虽然心里比谁都想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若是要用这种杀人如麻的方式, 她说什么都不愿意。
这石府守卫众多, 牵一发而动全身, 除非全杀光,不然很难掩藏行踪, 代价太大了,人家也都是些被雇进来工作的无辜鸟, 何必如此。
更重要的是, 在私心上,这心魔跟仙君长得一模一样, 云京也不忍心看见他枉顾一切,见人就杀的血腥场面,那样,她总觉是看见仙君堕落了。
要放弃希望的感觉很痛苦, 云京盯着这心魔看了许久, 最后狠狠一扭头, 坚定道:“你走吧,我不想接受你这样的帮助。”
“你以为你拒绝得了?”心魔一点不惊讶她的拒绝, 冷冰冰反问着,“我说过,谁要挡我, 我就杀谁,你是任务目标,我不杀你,但可以把你打晕了带出去,只是费点事而已。”
云京:“!!!”
见他说到做到,立即就要过来敲人,云京心中大惊,连连防备后退:“你等等!”
这心魔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不及仙君的万分之一可爱!
“我都拒绝你用这种方式了,你干嘛还非得执着地把我救出去?是不是你跟仙君之间有什么约定?他许诺给你什么东西了吗?!”
心魔这种玩意,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驱使的,虽然出自本源,但它就是纯粹的执念或者恶意,没道理会热心帮你做这做那。
很难想象,仙君让自己的心魔出来,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过来这么半天,一直听见她的这个问题,心魔才第一次在冷淡如霜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现在只能借用他的力量,还一直被他牵制着。他告诉我,要是我成功把你救回去,他所有的力量就都归我了。”心魔开心地笑出一口白牙,令人浑身都瘆得慌,“所以你最好识相一点,我可不会像他似的,那么喜欢你。”
他一边说话,一边走近,很显然不管云京同不同意,他今天都是要将人带走的。
云京步步后退,心焦得说不出话。
仙君居然用自己的全部功力来做筹码驱使心魔,若真成功了,他本人以后岂不是堕为凡人,这么多年的修炼都完全成空?就为了她一个小辣鸡?!
这种事他愿意做,她可不愿答应!
正急得额头冒汗,想着要不干脆飞跑出去找石将军,把这心魔打回去好了,就听见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兵器相击的声音,接着什么东西摔下来,便陷入了一阵长久的寂静,好像刚才那一阵杂音只是幻觉。
“外面有人动刀了,还偷偷隐藏动作!”
敏锐地意识到有某种危机在靠近,云京立即极小声朝心魔警告,让他暂时放弃掉敲晕自己的企图,两人一起对抗外面突袭而来的陌生人。
心魔耳力与仙君等同,听见的消息只可能比云京还要多。
他稍稍停下脚步,沉声静听,似乎在判断外面的形势,接着便放弃掉云京这个目标,转头朝门口走去。
不知外面的究竟是谁,也不知杀心重的心魔这一出去,两边会爆发出什么冲突,云京想拦又拦不住他,只能心急如焚地跟在后面。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打开,一直昏暗幽深的院落,霎时间被屋内的烛光映照出一片光亮。
正提着剑,在黑暗角落里隐藏身形的一群人,突然被这光亮照到,脸上都是一僵。既然都已经暴露了,那他们干脆也不隐蔽了,全都亮着兵器,大咧咧成一排地站出来。
云京从心魔的身后瞧见了这一幕,吓了一大跳。
她这个小院子,今晚可真是热闹得紧啊,不仅来了个心魔,还一次性蹦出这么多人。
看这些人的面相,就知道很不好惹,身上的衣着装扮,分明是石府自己的侍卫,云京立即就明白了,惊叫一声:“你们都是石巍然的人?!”
这狗东西,果然不会放过自己!
被点出大名的石巍然,笑意深深地从这一派侍卫的身后缓缓走出,浪荡公子的得意洋洋,与剑拔弩张的现场十分不搭:“没错,就是我。”
他也没想到,一直静静关在这小院子里的云京,身边居然会莫名多出来一个浑身冒着寒气的男人,他们石府的侍卫,都是吃干饭的么!
“这人是谁,难道是一路跟随你而来的情郎?一直偷偷躲在你这里做什么呢?”
看面前的这对男女,样貌和身材都极其相配,三更半夜还挤在一个屋子里,石巍然很难不产生这样的猜测,语调还恶心巴拉的不正经。
听见情郎这个词,云京忍不住朝旁边的心魔看了一眼,然后浑身都是一抖。
算了,虽然人长得一模一样,但她只想要仙君,并不想要这么一个行走的杀人机器。
都懒得去反驳石巍然的调戏,云京扫了一眼那些杀气腾腾的侍卫,悬心忧虑道:“你带这些人过来,是想要杀我的?”
石巍然早已经弄清楚父亲在这设下的禁制是怎么回事,仅仅只是不能使用术法而已,可天底下能杀人的,又不止术法一种,刀兵更直接。
特意选择今晚,是因为父亲在外忙碌回不来,这一队精兵带在身边,附近能传信的守卫又被他干掉了,无论如何都稳操胜券。
他这妹妹现在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怕身边又多出一个陌生男人,那也不是他们一群人的对手,石巍然自信满满,在前排笑嘻嘻地来回踱步,想着临死前,该跟妹妹多说几句,告诉她运气再好,也有终结的一天。
“我就知道,父亲是想拿你来试炼我。”他频频摇头,语气做作地叹息,“这几天,我也努力去学习上进,结果发现,我真不是那块料,还是吃喝玩乐更痛快也更适合我。所以我就很头疼,这样我又要让父亲失望了,可怎么办呢?”
自言自语着实好笑,在场所有人全都看着他一个人表演。
“我改变不了自己,那不如就改变你吧,反正你早就该死了,不过是运气好才多活了这几年,比其他的兄弟姐妹不知道要幸运多少,也该知足了。”
石巍然边说边笑,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表现是不是很欠打,反正他觉得这里没人能打得过他。
“其实你就算现在去死,也很值得了,你身边还跟着个情郎呢,两人上路也不孤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