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尧脚步一顿,但是没回头,迟疑片刻还是推门离开。
楚辞立刻转身趴在窗子上,衣袖掀起的风带动身边花叶摇摆,看着秦尧脚下如风地从她面前走过,还不忘揉乱她的头发,然后视若无物地从提花拜伏的明月身边离开。
明月抬头看楚辞一眼,楚辞对她一笑,然后回身关上窗。
宫女侍人进来收拾用过的早膳,楚辞坐回到梳妆镜前,拿起那柄小镜子把玩,湖面的水光晃人眼,一缕明光打到镜子上,又被镜子折射出去,在床榻上照出一个小亮点。
楚辞扭头对着宫女吩咐:“把床上的东西都换掉。”
宫女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红着脸好像想到了什么,手脚忙乱地把被子一卷,看也不看地收拾好让人整理出去,然后又重新换上崭新的被衾。
楚辞拿着一本书坐在窗边,姿态闲适地随手翻阅,她看得很快,也看的很杂,有显浅易懂的怪志奇谈,也有晦涩难懂的周易兵法,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就好像过去一年她经常做的事情一样,又或者,和她过去的十几年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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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秦尧就交代赵兆,大婚后第二天不上朝,但要议事,让他们早点到,不要拖后。于是天还黑着,赵兆就勤恳地坐上马车,挨家挨户地去敲要参加议事的朝臣的大门,不辞辛苦地叫他们起床催他们吃饭。
然后在一群打着哈欠眼都睁不开的魁梧大汉中,强忍着打哈欠的欲望,苦口婆心地说辛苦只是一时的,况且秦尧比他们还要努力,连新婚第一天都要处理政务,我们只是早起一会儿,不算什么的。
于是他们从天色未明等到天刚破晓,又等到天色大亮,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看起来吃饱喝足了的秦尧。
就算是赵兆的好脾气都有些忍不了了,他不满地问:“不是说好了要早点吗,你怎么这么迟?”
“没办法,”秦尧平淡地说:“阿辞太黏人了,朕陪她用过早饭,她还拉着不肯放手,朕挂心今日议事要走,她还踢了朕一脚,要朕保证午膳陪她一起吃,这才放行。”
除了秦尧其他人都是还没成家的大老粗,受不了这种黏黏糊糊的牵牵绊绊,虽然还没领悟到这种不露声色,杀人于无形的炫耀,但是本能地露出一幅牙疼的模样,呲牙咧嘴地捂着腮帮子,感觉牙齿都被酸倒了。
赵兆不信:“阿辞明明怕你怕的不行,怎么可能会黏着你,你少信口开河了。”
秦尧看他一眼,“那是之前,你以为现在她还只会对着你撒娇?”
赵兆下意识地怀疑,“她对你撒娇了?”然后疑惑地回忆,“阿辞什么时候对我撒过娇,我怎么不记得了?”最后问:“阿辞撒娇什么样子,是不是特别可爱特别乖?”
一群只懂行军打仗的糙汉子们立刻来了精神,眼睛发亮地看着秦尧。唯一一个和楚辞有过接触的魁梧大汉王达一拍大腿踊跃地说:“是,特别可爱特别乖!这么小的一个,白白软软的,那双眼睛简直就像是会说话一样,让人看一眼心都软了!”
其他人立刻聚拢过来让他多说点,可是秦尧眼刀一横,所有人立刻偃旗息鼓,乖顺老实地排队站好,闭紧了嘴大气都不敢喘。
尤其是块头最大发言最积极的王达,在秦尧冷冰冰的逼视下背上皮都绷紧了,软着腿臣服在被狠揍的恐惧下。
“好奇吗?”秦尧淡淡地问,脚步轻踏踱步从他们面前走过,“羡慕吗?”
所有人齐齐摇头,恨不得把头都摇掉以证清白。
秦尧站定在王达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王达铮铮铁骨硬汉,一个哆嗦差点给他跪下了,哭丧着脸胆战心惊。
“既然好奇,既然羡慕,就早点成家。”秦尧语重心长地说,推心置腹得就像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一样,“京中这么多待字闺中的姑娘,就看哪个是你命中注定的意中人。”
“成了亲之后就收好自己的眼睛和心,不要乱看乱瞄,也不要乱想。”
秦尧侧头对赵兆说:“师兄也听见了?”
“听见了。”秦尧一句话赵兆就想得很远,他操心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京中世家大族的姑娘们,要看得上咱们这些莽汉出行啊。”
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秦尧入主长宁登临大宝,看起来尊贵无比,可是事实上背后空荡荡。行军打仗要靠武将士兵,可是治理天下,还是要依仗文臣。
楚辞的父亲楚序微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高山仰止,秦尧罔顾楚序微的意见强娶了楚辞,把楚序微得罪了个干净,就等于把清高孤傲的读书人也得罪完了。
大典那一日杀了颇有盛名前朝旧臣,还把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抖落出来,手中捏着他们的把柄,让他们听命,可也要时刻防备着他们反咬一口。
剩下那些不要名也没有实干的墙头草,也只能摆在朝堂上充个人数,实在难堪大用。
因此他们需要快速笼络一批人才,威逼也好利诱也罢,甚至秦尧所说的结亲也是一个极好的办法,总之,他们需要培养起自己的势力,才能在不动声色的暗潮里站得安稳。
赵兆把所有事情都在心里过了一遍,仍然一筹莫展。
一群人商讨了许久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午时,待人潮散尽,秦尧留下赵兆,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