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善紧抿着唇,大步走到门边,握住门把,又回头看了莫陌陌一眼,郑重道:“莫陌陌,谢谢你。”
莫陌陌微微笑了笑:“应该是我谢谢你,我是真心希望柯栩能从这个世界解脱,一个人的一生,不应该被困在梦中虚度。”
“那柯栩醒后你们会怎么样?”宁子善问:“你们会死吗?”
“我们可是神兽,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莫陌陌说着握了握拳,“最多也就是回到很久以前那种四处游荡,随便吃几个噩梦的时候。”
在逐渐崩解的空间里,莫陌陌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
宁子善也最后回了她一个微笑,轻声道:“那,再见了。”
“再见。”
打开门,一团温暖的白光将宁子善包裹,莫陌陌的微笑和尾音在白光里逐渐消散。
宁子善抬脚踏入那团白光中的刹那,忽然感觉自己就像要去吻醒睡美人的王子。
睡美人,宁子善想着柯栩的睡脸,觉得这个比喻还真是恰当。
就像莫陌陌说的那样,这是一个怪异的世界。
天空是沉重的铅灰色,被厚重的云层打补丁般一层层覆盖,淅沥沥下着小雨,整个世界在雨幕下呈现出一种饱和度过低的灰色,远处朦胧的建筑就像被抽象画家的画笔带过,显得诡异又扭曲,唯一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只有宁子善面前这栋破旧的筒子楼。
从外面看,筒子楼一共有五层,表面还保留着水泥的原色,墙体被雨水常年浸润,显露出一种湿丶漉漉的深灰。
每一层的左右两边都有两扇窄小的窗户,猛一看去,黑洞洞的就像一只只空洞的眼。
有的房间似乎已经没人住了,玻璃碎了一半,还有的窗户即使没碎,也都脏兮兮的,就像从来没擦过一样。
墙角下长了许多灰绿色的爬山虎,十分茂盛,层层叠叠地沿着墙壁向上攀爬,整个一楼和二楼几乎都被这种顽强的植物遮盖住了,透过叶子的间隙可以看见红色如血管般的根茎,牢牢攀附在墙壁上。
在宁子善的正前方有扇紧闭的大铁门,铁门上原本漆着的白漆现在已经落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大片大片的暗红色铁锈。
在铁门上还有一扇能供一人通过的小门,虽然大门紧闭,但小门现在却是敞开的,似乎在邀请宁子善进去。
宁子善探着脑袋忘里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柯栩会在这里面吗?
宁子善又抬头看了看楼上,觉得这栋筒子楼的破旧程度,其实和柯栩在精神病院进入的那个房间还挺配,再说这里好像也没其他地方可去了。
虽然是小雨,但在宁子善观察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把他身上单薄的衬衣打湿,宁子善觉得有点冷,他抱着手臂搓了搓,然后躬身从小门里钻了进去。
甫一进门,原本一片漆黑的筒子楼里就立马亮了起来。
从里面来看,宁子善发现这其实是一栋十分传统的长方形筒子楼,四面全是挤挤挨挨的房间,他数了数,每层都有十一个房间,左中右各三间,背后两间,门板上统一刷着鹅黄色的油漆,又用红漆从左到右依次写下各个楼层的房间号。
由于年代久远,门上的油漆也已经开始发黑脱落,变得破败不堪。
向上的楼梯在筒子楼的左右两边,一抬头就能看见天井上方晾晒的衣物,灰扑扑地挂在半空,被雨水打湿了也没人收,湿嗒嗒的就像一具具没头的尸体。
也对亏了这些衣服,让院子里的雨势小了许多。
天井里的光线很暗,走廊的柱子上挂着油腻腻的灯泡,套着硬纸板折成的简易灯罩,在细雨中散发着半死不活的光芒。
被爬山虎遮住的一楼似乎是几间小商铺。
方形的院子里停着几辆看起来快要散架的自行车,还有两张破桌子和几个板凳,一些废纸壳烂木板被堆在角落,虽然乱,但也还算干净。
大概梭巡了一圈后,不知为什么,宁子善总觉得这个地方看起来有些熟悉。
这么多房间,柯栩会在哪里呢?宁子善再次抬头看向楼上,有点发愁,要不在这喊一嗓子试试?会不会惊动什么大BOSS之类的东西?在进来前莫陌陌光说希望自己把柯栩带出去,可到底要怎么带出去呢?
想到这宁子善就不由得大大叹了口气,当初要是记得问一句就好了……这里也没有NPC,不然没准还能打听一下线索。
宁子善刚想完,耳边突然就传来一阵嘈杂的闲聊声,就像突然掉进了楼下七大姑八大姨的聊天阵地,让整栋筒子楼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宁子善一惊,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中年妇女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边织毛衣一边闲聊。
靠近大门的雨棚下还有几个男人正围在一起看两个老大爷下棋。
五六个孩子“蹬蹬蹬”地互相追逐着从楼下跑到楼上,时不时发出几声尖叫和嘻嘻哈哈的笑声。
平凡又真实的就像某个普通的居民区,只不过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和晾在天井中的一样,全是那种灰色长袍,又宽又大,口袋似的将每个人罩在其中。
这些NPC是因为自己希望,所以才突然出现的吗?宁子善想,不管怎么样,先去打听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