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越来越暗的天空,宁子善转身回到了屋里。
他不敢进卧室,看见里面那张脏兮兮的床就会想起柯栩当时痛苦的样子,于是宁子善打开灯,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找了块还算完好的位置坐下,开始想柯栩。
有谁在抚摸自己,从侧脸到脖子,干燥温热的手掌摩莎着皮肤,惬意且让人安心。
若有似无的清香在鼻尖萦绕,冷冽的,熟悉的,仿若冬日里的红梅,那是属于柯栩的味道,燎原的火般点燃了干涸的宁子善,让他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鼻尖上忽然一凉,像是被吻了一下,包裹着自己的香味骤然撤开,宁子善嘤咛一声,急急地伸手想把对方拦住,却抓了个空。
“柯栩……”宁子善喊他,眼球在单薄的眼皮下剧烈颤动,却怎么也睁不开。
“柯栩!”宁子善又急切地叫了一声,朝前方伸直双臂,就像个瞎子一样无助地胡乱摸索,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
宁子善好似一个落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立马用两手紧紧攥住他,好怕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可是接着他就发现,被他紧紧抓住的那只手好像并不是柯栩的,那只手很大也很温暖,但又很瘦,几乎是一种皮包骨的状态,和柯栩双手修长又有力的感觉完全不同。
宁子善疑惑,顺着那只手的方向抬起头,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很瘦的人,他的脸隐匿于一片黑暗之中,看不真切,身上似乎没有穿衣服,宁子善甚至能看见他薄薄的皮肤下一根根突出的肋骨和凹陷的腹部,简直就像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病患。
而且在他皮肤表面,宁子善还能看见一些红色的脉络,宛如攀附在墙壁上那些爬山虎的根茎,活物似的一下下跳动着。
宁子善被吓了一跳,倏地松开了那只枯瘦的手,向后退去。
可那手的主人却拨开黑雾开始朝宁子善靠近。
冷冽的清香随着对方的靠近重新袭来,黑雾散去,宁子善终于看见了一张瘦的几乎不成人样的脸,尽管双颊凹陷,颧骨突出,双唇干裂且血色尽失,但那双好看的眼睛和唇角下的小痣,还是宁子善还是认出那是柯栩的脸。
“柯栩你……”对方憔悴的样子让宁子善心里一阵抽痛,他想要抱住他,却被柯栩闪开了,然后柯栩用干瘦的手指指了指自己背后,宁子善这才发现那些附在柯栩身上的红色脉络居然是从黑暗中延伸出来的,它们像线,又像一条条外星生物的血管,牵制着柯栩的一举一动。
宁子善惶恐地僵在原地,紧张地问道:“那些是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柯栩没有回答,而是用沙哑的声音问他:“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我很想你。”熟悉的声音让宁子善鼻腔发酸,对方形销骨立的样子更是让他心疼不已:“我来接你出去,我想带你回家……”
宁子善抽了抽鼻子,委屈道:“你想丢下我一个人,不成,是你先勾搭我的,你得对我负责!”
“子善……”柯栩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投降般的无奈,就在他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整个地面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眼前的画面一黑,柯栩就不见了。
“柯栩!!!”宁子善大喊着柯栩的名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柯栩家的沙发上,眼角还有些湿润,刚才的一切好像都是自己的一场梦。
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走廊上昏黄的路灯也变得明亮了许多。
雨仍未停歇,宁子善能听见窗外细微的沙沙声和院子里那些NPC窃窃的闲聊声。
宁子善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圆盘时钟,还有不到一分钟就十二点了,这些NPC都不用回家睡觉吗?
柯栩消瘦的样子还残留在宁子善的视网膜上,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山根。
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梦吗?柯栩为什么会变成那种样子?最后的时候他好像想对自己说什么,但是被地震打断了,如果现在继续睡,还能梦见他吗?
希望可以吧。
宁子善这样想着,在沙发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刚闭上眼,突然又传来一阵强烈的震动,整栋楼都开始瑟瑟发抖,角落的酒瓶被震倒在地,发出叮铃哐啷的脆响。
伴随着“嗵嗵”的沉重脚步声,就像有个巨人正在一步步逼近。
宁子善从沙发上跳起来,打开门冲到走廊上,扒着围栏往下看,只见潮湿的院子里此刻正站着一个身高超过两米,浑身肌肉虬结的怪物!
那只怪物浑身发红,头上长着一只尖尖的角,嘴边长着獠牙,面目狰狞,手脚都出奇的大,指甲锋利,简直就像从《地狱绘图》中走出来的恶鬼,唯一不同的是它的一只手里正握着的不是狼牙棒,而是一只巨大的酒瓶。
鬼……宁子善恍然,今天那个孩子说的“鬼”难道就是指这家伙?
院子里扎堆的NPC好像并没有发现这只“鬼”,依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直到那只“鬼”走近其中一群,伸出骨节粗大的手把其中一个织毛衣的NPC提起来,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掉了她的头!
“啊啊啊啊——”鲜血喷涌,那些没有眼睛的NPC终于回过神,大声尖叫着如受惊的鸟兽般一拥而散。
宁子善连忙蹲下丶身把自己藏在扶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