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石身旁的桌上摆着一叠请柬,他只拿着份刚送来的请柬叹气,因为这份请柬并不是杨文田的,而是秦永森的,甚至连陈春阳答应过的丰润楼的客都没来请。
宝盛酒楼。
既然秦永森是以铁刀堂的名义请客,洛云石就拉上了栖凤庄武力第一的成兆锋。
进门就发现,包厢里并没多少人,除了秦永森和他儿子秦业外,只有一个——郦松然。难怪会以铁刀堂的名义送请柬。
不得不说,成兆锋真是个妙人,整个饭局,除了开头的介绍,他就没把任何话题往洛云石身上引,一个人与其他三人谈笑风生,洛云石只要保持微笑就好。
酒过三巡,还以为这个饭局就这么结束了,谁知,包厢门被直接推开。“哈,姐夫请客,怎么也不叫上我们?”一个粗壮的中年人闯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文士打扮的满脸长须的男子,看不出年龄。“啊呀,这不是郦公子嘛!我说,今天怎么在街上看到个人,长的像极了郦公子,想着郦公子不是在平阳嘛,愣是没敢叫。哈哈哈哈……原来,我老洪没看错啊。”
秦永森不经意的皱了皱眉,秦业站起身迎了上去,“舅舅、杨叔叔,今天派人去送帖子,回来说二位都不在家,没想到,舅舅、杨叔叔也这么巧来宝盛吃饭。快快,请坐。”边说边让小二添座。
“郦公子。”杨文田笑着向郦松然打了个招呼。郦松然报以一笑,点了点头。
洪继朋还没坐下,突然指着洛云石,问:“这是谁啊?面生呀。小业,是你小朋友吗?也不介绍介绍。”
成兆锋似被洪继朋不礼貌的表现刺激到了,翻了个白眼,“记得洪老堂主有个儿子,风流倜傥、满腹经纶,不知哪位是?”
杨文田笑了笑,并不做声。洪继朋大笑,“老成啊,也就几年没见而已,怎么这么健忘呢?”
“年纪大了,难免健忘,所以我们栖凤庄才要让年青人来管理嘛。”
洪继朋好像恍然大悟道:“噢,栖凤庄新来的主事吧,洛什么,我好像听老陈说起过。”
洛云石并不在意的笑了笑,拱手道:“洛云石。目前代为打理栖凤庄的产业。”
“哎呀,我家老陈都说了要收你手里的缎子,你给就是了,还要我来开个口?”说着顾自倒酒。
“哪里,洛某是怕洪堂主舍不得银子。”
“能有多少?三、五百两银子的事,再贵点也行啊。”
“有洪堂主这句话,那洛某放心了。明天就让陈主事来提货,我这里还有二千多匹,给你们三成吧,算便宜点,就收三万五千两银子。洪堂主,三、五百两银子的定金少了点。”
“你说什么!”洪继朋拍桌大吼一声。“你那些货全部就值一万多两银子,现在给三成,要收三万五,怎么不去抢!”
“看来洪堂主是不知道情况了。我们元泰的货,不是普通货色。其它不说,现在织户按我们要求织的缎,目前收购价是六十两一匹。三万五千两六百匹,洛某已经让价了。”
“什么?!六十两银子一匹!”
杨文田笑笑说:“洛公子,江陵缎本来一匹的价格就只有五两左右,收购价更低,现在按苏龙飞的价格,元泰那些货满打满算也就二万两。这六十两银子,洛公子是要卖给谁啊?”
“西洋人。唉,那些西洋人只要见到上头织着祖宗名号就抢着买,出货价是一匹二佰五十两。”洛云石笑着回答,“要是二位不明白,洛某明天可以送二位一人一匹元泰的缎。噢,对了,在下包了艘海船,二个月后起航。织户这里,我们元泰只订了二千匹,如果那些织户多织了,一个月后,大家可以去收。”
洪继朋吼道:“苏龙飞,他凭什么帮你包海船、找下家!?”
“苏龙飞?当然不是他。我只是请他可以走了,因为荆州的缎,元泰包了,并没多余的卖给他,所以他只能走了。而且他的目的地是明州,和我不同。”
洪继朋大吼:“你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哼,海商是这么容易做的?”
“当然不容易,所以,洛某只要一百五十两就行了,其中十两运费,到南洋。少赚点、风险也小些。短、频、快,多跑几趟都在了。”洛云石很是大方的笑笑。
眼看洪继朋要发怒,杨文田一把拉住他,眯了眯眼,笑着说:“到南洋,十两一匹的运费,呵呵,洛公子也是大手笔了。”
成兆锋也埋怨道:“可不是,年青人真是啥都不懂。”
洛云石仍是笑笑,不做声。洪继朋甩脱杨文田,恶狠狠看着洛云石威胁道:“你就不怕仓库着火,烧个干净,哼!”
成兆锋瞪起眼睛盯着洪继朋,“为什么要怕?要是真着火,反正我老成就是个不讲理的,到时候,只能请洪贤侄见谅了。”
杨文田笑道:“大家何必这么大火气。”转头又对郦松然道:“真是让郦公子见笑了。”说着,拿起酒壶,给成兆锋、洪继朋倒上酒。“啊,对了,郦公子,怎么这次大少爷没来?”
“他有其它事,我也只是路过。”郦松然微微一笑,并不打算多说。
“那不如今晚,让我们乐水堂一尽地主之谊,不知郦公子可赏脸?”杨文田也为郦松然添上酒。
“不麻烦了。快的话,明天就走。”郦松然端起酒杯敬了敬杨文田。
之后,洪继朋一直拉长着脸,喝了几杯酒,就拉着杨文田走。成兆锋似乎也坐不住了,勉强坐了会,带着洛云石离开。
走出宝盛酒楼,成兆锋悄悄在洛云石耳边说:“姓洪的真会放火,我安排巡夜吧。”
“不用,真放火,我更担心会伤到人。仓库都是空的,就是烧几间房,赵老不会怪罪吧?”
“这有什么,反正以后连本带利都会收回来。”
“我怕杨文田不信,他要是什么动作都没,那就尴尬了。”
成兆锋笑起来“你也会担心……。”话没说完,听后面有人喊了声;“洛公子。”回头,只见郦松然快步上前,成兆锋似有深意的看了眼洛云石,说了句:“我在前面等你。”顾自走了。
“郦公子有事?”洛云石回头。
郦松然笑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洛公子面熟,想问问,洛公子是否去过平阳?”
洛云石也跟着笑起来,“洛某长的太普通,郦公子估计是认错人了。”
郦松然想了想问:“有没人说过,洛公子的长相、神情像极了一个人?”
“哈哈哈,人有相似,不奇怪。”
“是啊,不过,奇怪的是,与洛公子相像的人是我姨父。”
洛云石笑容一收,看着郦松然正色道:“不早了,郦公子如果没其它事,洛某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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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兆锋当晚就搬来了元泰绸庄,只是并没人来放火。可从第二天下午开始,陆续有些织户来退还订金,各式各样的借口,总之,不把缎卖给元泰。终于,成兆锋绷了一上午的脸松了松。
“我可没这么乐观。”洛云石一个人在天井里打着棋谱,对在一旁活动身体的成兆锋说。“万一这些人是被逼的呢?洪继朋可不是良民。”
成兆锋停下来,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道理:“那怎么办?”
洛云石耸耸肩,“我们不是联合几大帮派盟誓了吗?保护荆州十里八乡的村民,也是应该做的吧?”
成兆锋嘿嘿笑了声,点了点洛云石,“你小子,有点坏。”
过了一天,几乎所有荆州周边的乡村,都出现了荆州各大帮派成员,美名其曰“保护乡里、平安过节”。
大年三十,原本在元泰绸庄的成兆锋,换成了吴在新。
下棋这种事,还是要天赋的,洛云石与吴在新手谈了一天,没赢过。从让三子、让五子、到让十子,二个人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直到傍晚,吴在新终于忍不住问了声:“还下?”
洛云石从第一局就知道,吴在新是此中高手,和自己这种水平不是一回事,但等待的时候,时间过的特别慢。
吴在新笑起来,“小洛,才二天,急也急不来。”
洛云石在棋盘上胡乱摆着棋子,顾自说:“唉,杨文田应该不会包船,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拍卖盐引了,如果不能快进快出,他不会出手。现在六十两一匹,如果不能用武力,那他就要高过这个价收购。我给他的利润是三十两,就怕二个月三、五万两的利润,嫌不够。当然也可以以次充好,不在荆州收缎,但他们的势力只在荆州,要离开荆州这个范围只能利用南宫氏的力量了。唉,替他急。”
吴在新收起棋子问:“福州那边,还没消息?”
“是啊,佳航都已经安排好了,没消息就是杨文田还没找到他。一百三十、一百五十两一匹的江陵缎,天价了,有谁会收。”
“那你还急什么。走,大年三十,回栖凤庄吃年夜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