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兽常年生活在冰冷黑暗的地下,眼睛都有些退化了,对带着灼灼热度的火光一向心有畏惧,竟然真的放弃了进食,暴怒着晃了晃大脑袋,被这么射了几个回合下来,果然调头向前方冲去了。
前方便是岳九,岳九恶狠狠的左手长刀右手火把,先几个假动作惹得细腰兽冲向他,之后直接把火把往出一扔,跳墙就跑。
现场混乱,岳九觉得脚下不稳,踩到了什么软骨囊囊的,吓了他一跳,差点摔个跟头,一低头发现黄皮子竟然也躲在他脚下的墙边上,估计是看他有刀又箭,还以为岳九多厉害,躲在这里多安全,看来完全是假象。
细腰兽的速度非人力所能想象,在地下追不到孝严梁恩泽他们完全是囿于地形限制,现在可是海阔凭鱼跃了,只一愣神的功夫,瞬间一张足有一人长的大嘴就冲着岳九和黄鼠狼咬了过来。
岳九反射性的向后一躲,可忘了身后就是墙了,贴着墙压低了身子来了一个壁虎横爬墙,正觉得马上就要脱离险境了——
之后一场伴着黄烟的恶臭传了来,像是一千个放了五百年臭鸡蛋在茅房里一起打碎又搅拌了一番,他当即被熏得涕泪横流,一阵要把肺咳出来似的呛咳。
这他奶奶的什么味?却见细腰兽也受不了了,一张大嘴本来想一口将黄鼠狼咬为两段,愣生生被这一团子臭气给熏的晃了脑袋缩了回去。
岳九大骂:“黄皮子,这是什么?”
黄烟中传来黄皮子惊魂未定的声音:“本大仙保命用的五谷轮回之气,简称——屁!”
就是现在!
孝严觉得畜生就是畜生,终于摆出了合适的体位,他和梁恩泽本来就在楼顶,此时更是不管不顾了,两个人抓住机会一个助跑,顷刻间挂在了细腰兽的尾巴根上。
细腰兽的三条触手察觉到异物近身,当即开始狂扫,孝严手持长刀,劈砍挑刺,目的只有一个,保护梁恩泽。
梁恩泽看似持重温和,实则力气比孝严大了不只一倍,他落的更稳,拿起长槊,直接尽全力砸向了细腰兽的腰骨。
细腰兽开始不以为意,两个人的大小和他比起来,就像是大点的牛虻,用尾巴扫掉了也就算了——
可是听到腰骨这“咔嚓”一声巨响,直疼得身上冒出了黑气,当即有些共济运动失调,后腿像是拎不起来了。
它又护疼,又恼怒,细腰兽本就是煞气养成的,此刻更是滔天怒火,院子里顷刻便刮起了黑风,它的大嘴裹挟着黑风阵阵,喷着恶臭血腥之气,冲着后背就来了。
梁恩泽全力出击,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击得手之后,反手闪电一般又来了两下子,连孝严听了这个巨型腰骨被砸碎的时候,感觉都有些腰疼:“哎呦,差不多了,风紧扯呼!”
二人并不恋战,就不等着细腰兽一口一个把他们撕成五花肉了,顺着巨兽塌下去的后腿,正好又黏腻又滑,哧溜一下子便滑到了地上。
梁恩泽看似月白风清,其实下手更狠,他长槊最后一下子砸下去的时候,已经基本砸进了骨髓里,他没再将长槊□□,直接用体重坠着长槊滑到了地面,孝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发现一块巨大的皮子像是被鲜血染色似的,跟着他俩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差点把他俩盖在底下。
孝严觉得肉已经不贴在骨头上了,整个人差不多已经散架,只靠精神顶着:“这什么东西?”
梁恩泽扶着他快跑:“畜生被开膛了,快离开这,它倒下来别把我们砸到底下。”
脊柱是所有动物的命脉,即便是天上的飞龙,被抽了龙筋也只能等死。细腰兽几声尖利的惨叫划破天际,接着再也无力站起,倾黑山、倒恶柱的瘫在了大院子里。
一张大嘴纵使再不甘心的左咬又咬,可除了顺路咬住了一只可怜的山魈之外,再也无力回天。
孝严几乎是挂在梁恩泽的身上退出去几十步外,此时天已经蒙蒙亮,看到细腰兽两条半房子粗的后腿无力的蹬蹬着,不动还好,一动被梁恩泽在腰间开了的巨型血口子开始内脏和着血往外奔流着淌。
估计这怪物垂死挣扎的时候心中在想,还是人更险恶,在地下几百年全活的好好的,出来才叼了几口肉,就被送上了西天。
两个相互搀扶着,逃命时跑的倒快,如今看也安全了,全打着趔趄摔在了一起,晨光熹微,天色已亮,看着不可一世的细腰兽而今肝脑涂地,身上黑雾缭绕的蒸腾。
看大势已去,且野兽大多数夜间威猛,在白天里气势和凶狠已然少了一半,院子里的山魈和畜生们纷纷夺路,狼奔猪突的向院外山中逃窜。
梁恩泽眼尖,他伸手臂扶着岳孝严的肩膀,不扶也不行了,孝严已然脱了力,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摇摇欲坠:“岳兄,你看,我怎么感觉细腰兽是不是在变小?”
孝严瞪大了眼睛仔细观看,瞳孔细成了针:“它果然不是实体,可能是山中修行的妖兽,之后吞食了多年的怨气,才大得不像话。”
岳九也绕着圈的跑回到了自家少爷身边,两条麻杆腿倒是折腾了一夜也不见疲累:“少爷,你看,它还挣扎着在地上爬动,好像在找刚才你们冲出来的那个洞。”
三双眼睛一起盯过去,只见涂匀了晨光的院子里,细腰兽没有了刚才肩高五六米、抬起头来高达近丈的气势,好像缩小了一半,脊梁柱已断,后腿失了支撑正在地上用头乱拱,像鸵鸟一样把半个大头塞进了爬出来的洞里,就抽搐着不动了。
梁恩泽虽然狼狈的像个小鬼,可坚定的目光自带着月白风清、列松如玉的气势,看着和周边的莽汉们格格不入,又和自己的一身烟尘泥土和谐无比,他声音中带着一些伤感:
“我有些想起来了,细腰兽应该是上古世代的一种早已经灭绝的食肉兽,名字叫做恶渊的,能侥幸活到现在已经不易,看它的样子,应该是想回家。”
岳九眼睛一长,他本就多愁善感,整日里春花秋月、恋爱失恋,刚想说自己也快小半年没回家了,可突然之间又跳起来了,吓了孝严一跳:
“它把咱们全吞了放肚子里再回家也行,虽然它也只是为了吃一顿饱饭,可不同物种之间就是这样,人吃鸡鸭羊,鸡鸭羊认为咱们肯定不是正义的;现在我们收拾了吃人的细腰兽一个道理,细腰兽肯定也骂我们不是东西,万事万物全是为了活着,可破了戒就要被收拾。”
梁恩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九,我倒没有同情它的意思,只是想到最近事情发生颇多,对垂死之事多些感伤罢了。”
他的三弟,在危险的最后,是不是也盼着有人来救他?最后生而无望的时候,有没有想回家?
孝严一看梁恩泽的样子,就知道他在睹物思情,撑着捂住了胸口说正事,不让他胡思乱想了:“恩泽,我们把那个黄大仙找来,问问它牛鼻子老道躲到哪里去了。”
院子里断壁颓垣,不是坑就是凹,几棵果树也东倒西歪,掩映在一从当地的土豆花后边的,正是一直躲在此处的黄大仙。
它觉得自己愧对黄大仙的称号,好歹活了几百年,在民间装神弄鬼的话,也是能骗点香火的,而今被绑着后腿,躲在花丛中,混的连一个老鼠也不如。
想到这,黄大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直接出卖了自己的位置。
岳九支棱着耳朵,刚才他听黄大仙吵吵嚷嚷的,那尖细的嗓子就像是弄个烧火棍捅他耳膜似的,一下子就记住了,正找不到它,这熟悉的声音从土豆花从中一传来,他直接几大步冲进来揪住了黄大仙的后脖颈:“哎呦,黄皮子,原来你躲这了。”
黄大仙腿已经被勒得不过血了,后腿肿涨得发紫:“我不叫黄皮子,本大仙仙名叫做丛中笑。”
岳九伸出就是一个暴栗,半揪半拖着它往孝严那边走:“黄鼠狼就是黄鼠狼,管你是丛中笑还是洞中笑,快说你主人在哪呢?说不出来直接给你截肢!”
往孝严面前一掼,拍拍两只手,嫌弃满手的臭贫狐骚味:“这玩意儿说它知道老道在哪里。”
待和衙役们全副武装冲进了院落中的仙堂,果然见到一个道士端坐在仙台上。
见他已经不再是伪装成女子样子,而是头上挽起了发髻,横插一根竹簪,面白无须,眼角垂着。
本来以为将会是一场恶战,可没想到道士毫无反抗,任由衙役们抓肩拢背的把他绑了起来。
孝严不想在这鬼院子多呆,他们这些人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万一再出来个什么粗腰兽,这些人是全要送菜了,当即吩咐将此人压上马车,马上带着他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