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也会患得患失, 万一他认为她成绩下降都是他的错呢?
事后她好好反省了一下, 他们已经熟到让对方无条件包容自己的程度了吗?没有吧。
孙驭霄好心鼓励她,让她相信她还挺招人喜欢的, 凭什么要忍受她的破脾气,平白承担全部的责任。
他也没法堵住悠悠众口,他也是受害人之一, 也许他也不想成为被议论的对象,但是他始终尽力照顾着她的情绪, 没有跟她卖一句惨,默认都是他的错。
好像挺无辜的?
她愧疚了。
怀着羞愧的情绪, 她很多天都没法面对孙驭霄, 一见到他就会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在别人面前她都能伪装得天/衣无缝,家事瞒得严严的, 有时候还会故意撒谎,装作家庭完整, 阖家幸福,就怕别人知道了同情怜悯, 更不想拿这些破事让陌生人体谅她。
这是动物的本能。
她的伤口只能在无人的角落由她自己舔舐,可当孙驭霄轻柔地给她涂抹伤药, 她不但没有逃走, 反而很享受, 以至于没多久, 就冲着这份呵护,肆无忌惮起来。
孙驭霄是她的朋友,成绩很重要,他也很重要,她应该对他好一点。
上回因黑板报而起的小风波还没平息,意见相左的双方在教室里争执,喻窈迅速避难,像踩了风火轮一样,一打铃就跑了。
食堂里除了少数住读生和老师,还有喻窈这样中午不回家的,但总数加起来没坐满一半位置。
喻窈打了饭找了张空桌坐下,吃了两口,甫一抬眼看到对面的女生把用不着的左手耷在腿上,默默把自己同样随意摆放的手挪到了桌上,扶住了碗。
在家吃饭的时候被喻恩正敲打惯了,就算在外面没人盯着她也会心虚。
早些时候她对喻恩正是恨的,恨他的原因有千百条,最终都落到了恨他不完美。
但自从把孙驭霄当做不熟的朋友的来看以后,她发现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处理对喻恩正的这分恨意。
没必要把他的一言一行放在心上,非要争个高下,可不就是他是老子她是女儿吗?
可能是出神的缘故,宗政洋什么时候凑到她身边的她都不知道,宗政洋弯腰指着被她咬了一口的鸡腿,大大咧咧地问:“你这鸡腿是在哪儿打的?”
秦炼在旁边说:“我们来晚了,被抢光了。”
宗政洋失落地叹了口气:“早知道早点来了,食堂该多做点啊,抠抠搜搜的,就放盐的时候最大方。”
孙驭霄端着盘子在她面前坐下,还有模有样地问了一句:“介意我们坐这里吗?”
他用的是“我们”,不是“我”,她要真说介意,像是她霸道地把他们仨撵走的似的。
她本来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吃饭,但有了上回去他们家吃饭的经历,也不好意思再说介意了。
喻窈问:“你们中午怎么也在学校?”
宗政洋答得也很顺嘴:“办板报啊。”
喻窈疑惑道:“你不是不用办吗?”
“好兄弟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吧?”宗政洋说着搭上了秦炼的背。
秦炼无情地推开了他的手,将筷子在餐盘上戳了戳,讲究地对齐,闷不吭声地开始吃饭。
宗政洋尴尬地笑笑,转头问喻窈:“你是每天中午都在食堂吃吗?”
喻窈秀气地“嗯”了一声。
宗政洋又问:“那你中午都呆学校?”
喻窈还是“嗯”。
宗政洋忍不住说:“你不用休息吗?像我这种体质,中午不躺个五分钟,下午就跟二傻子一样,没精打采的。”
孙驭霄伸出爪子在他头顶刨了一下:“吃你的饭。”
喻窈的饮食习惯是盘子里的肉吃完了,那么她这顿饭也就吃完了,他们来的时候她盘里唯一的荤菜就是那只鸡腿。
当着男生的面,她不好意思用嘴啃,斯文地拿筷子戳,想把鸡腿上的肉撕下来,免得蹭得满脸是油。
结果她这一筷子戳下去,鸡腿飞了。
孙驭霄就见她身子歪向一边,双手揪着耳边的碎毛,遗憾地看着裹了两层灰的鸡腿,然后掏出纸巾捡起脏掉的鸡腿,看到上面的头发,顿时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托盘的一角,敛了满脸的惋惜,装作一点都不心痛的样子,缓缓将筷子放回凹槽里,跟他们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宗政洋扬着尾音“啊”了一声:“这就吃饱了?怎么感觉你没怎么吃呢?我们一来你就要走啊。”
喻窈解释道:“真吃饱了,我先回去了,不然见我们都跑了,她们该奓毛了。”
宗政洋心说也是:“那我们一会儿就来。”
这期黑板报办得这么慢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参与的人意见有分歧,又没有主持的人。
一个人觉得能凑合交差就行了,不求在评比中得名次,而另一个觉得做就要做到最好,以二次元美工的审美眼光看,认为目前的排版设计丑,不停擦了改。
她改的是别人的工作成果,一来二去,矛盾就来了。
两人闹得很不愉快,起了点摩擦,一言不合就开始互扔粉笔头、黑板擦、抹布,剩下的人一边劝架一边把两人架住,把两个祖宗送走了才接着把板报完成,还打扫了一下教室,善后收尾。
喻窈去洗手间冲了冲手上的粉笔灰,一回来人都不见了,只有秦炼坐在桌上做数独。
她左顾右盼,眨了眨眼,问秦炼:“他们人呢?”
秦炼从百忙之中分出心来答:“出去了。”
—
校外的炸货摊边,宗政洋叼着根热狗,敲了敲玻璃窗,含糊不清地对老板说:“阿姨,再给我下五串儿里脊肉。”
“好。”卖串儿的阿姨从货架上拿了一把里脊肉,一串一串撕下来,丢进咕嘟冒泡的滚油里。
将要到上学的点又没到上学的点,路上连行人都很稀少,阿姨和蔼地问:“这么爱学习呀,这么早就到学校来了。”
宗政洋笑着说:“我们加工办板报来着,中午没回家。”
阿姨了然点了点头,熟练地用漏勺捞出一只裹着脆皮的炸鸡腿,搁在铁盘里滤了滤油,拿小木刷刷了两层孜然:“辣椒还是番茄酱?”
宗政洋抢答:“番茄酱吧。番茄酱是标配版,出不了错。”
孙驭霄想起喻窈来家里吃饭那天无辣不欢的模样,没听他的建议:“辣椒,麻烦用餐盒给我打一下包。”
阿姨闻言拆了一个餐盒,又揪了两片卫生纸在棍儿上缠了两圈,把鸡腿放进餐盒,再在餐盒外套了个塑料袋,一丝不苟地打好结,递给孙驭霄。
宗政洋拿了三罐可乐说:“阿姨,再加三罐可乐,一共多少钱?”
“等等,我给你算算,十五,二十二,二十七,三十四块五……一共四十六块五。”
宗政洋夹着五十元纸币递过去。
孙驭霄阻拦道:“不用你付。”
宗政洋洒脱道:“别客气,到时候你请我喝喜酒就行。不过你打算怎么带进去啊?藏校服里跟怀孕了似的,好歹是个大老爷们儿啊。”
刚才他们出来的时候就被拦住登记了,要是不跟着大部队进门,还得在门卫那儿登记,炸鸡腿这么大的味儿,要想蒙混过关不容易。
半分钟后,宗政洋踩着铁栏往上爬,嘴里碎碎念叨着:“老子这辈子就爬过一次墙,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了。”
孙驭霄站在底下说:“改天还你。”
翻墙前他们查看过四周,没有安摄像头,宗政洋身手敏捷地跨过去,松手往下一跳,平稳落地,伸手接过可乐鸡腿,爽快地说:“来吧,难度系数也不是很高,一翻就过来了。”
孙驭霄转身往大门走。
宗政洋诧异道:“你干嘛?”
孙驭霄回答道:“东西都弄进去了,我干嘛还翻墙?”
可以光明正大从正门走了啊。
宗政洋怔忡了一下,反应过来隔着铁栅栏愤怒咆哮:“我操……你他妈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