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顶着一头蓬乱的乌发拥着被子坐起来,本打算蹑手蹑脚地下床洗漱,争取不吵醒室友, 没想到她一落地,王珂突然把床帘掀开, 问她为什么起这么早。
喻窈吓得打了个激灵,口型明显地用气发声:“约会——”
于紫娴床上有动静, 接着便听她问:“你俩为啥这么小声说话?”
喻窈受到二次惊吓, 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怕你们还在睡。”
汤佳陌哈哈笑起来:“我跟紫娴在微信上聊半天了, 明明都在一个寝室,却要用手机聊天。”
喻窈仰头问她们:“王珂是天天去图书馆, 你们不是没课就睡到中午的吗?”
于紫娴一把拉开窗帘,佯装生气:“噢, 敢情我和佳陌讨论了几天周末去哪玩,你一句都没听见, 这恋爱谈的够可以啊,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里了。”
喻窈想起来了, 赶紧说:“我听见了, 听见你们说要去极地海洋世界。”
王珂揉了揉眉心:“那是两天前决定的, 她们昨天发现网上的票售罄了, 临时决定去后海。”
汤佳陌义愤填膺地控诉:“喻窈,我发现你很过分啊,我们约你约那么多次你都没答应,男人一叫就跑了。”
喻窈不安地踩着自己脚:“你们约的时候是真的有别的事。”
于紫娴补刀:“他约你的时候别的事就通通推后。”
喻窈面红耳赤。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原本社恐,现在愿意出门了。原本生人勿近,现在愿意跟人交流了。
她愿意为了他做各种尝试,离开自己熟悉的范围,给予全部的信任。
不是她有了男朋友就变了,只是有些事,只想给他开特例。
她依然腼腆害羞不善交际,可是想宠着他,所以万事可商可量。
她,一个暴躁的小刺猬,因为他变得心境平和,能和周围的人融洽相处,但要想变得随和可亲,还得再迈一大步。
然而这并不是他凭一己之力就能够改变的,只有真正的友情才能让她卸下心防,忘记那些不堪的回忆。
三个人因她的神情秒破功,王珂扶着梯子缓缓下床,光着脚跳下来,穿上鞋子,笑意盎然地对她说:“我给你化个斩男妆呀,保准让她移不开眼。”
喻窈刚睡醒,脑袋有点木,稀里糊涂被她安排到洗手间刷了牙洗了脸,又被摁在凳子上化了个妆。
于紫娴和汤佳陌也凑过来帮她参谋穿哪件衣服,阵仗弄得像凯旋的花木兰。
打扮完,是仙女没错了。
喻窈在三个姐妹炽烈的目光下出了门。
周末的清晨人烟稀少,几个考研的男生在长椅上勤奋地背诵专业课知识,几个小语种专业的女生叽里呱啦朗读课文。
孙驭霄很守时,提前了五分钟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着她。
意气风发的大男孩儿穿着粉色的连帽卫衣,戴着白色的鸭舌帽,背着黑色的双肩包,浑身洋溢着青春朝气。
孙驭霄远远望见她,非但没挪开眼,眼波还荡漾了起来,瞳仁似乎跟着动了动。
喻窈则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笑了。
虽然她笑得很克制,孙驭霄还是被她传染了,也忍不住笑起来:“什么事这么高兴?”
喻窈敛神清咳一声:“你自己买的?”
孙驭霄循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卫衣,顿时了然:“我们宿舍舍宠定的,我们的舍服,还没穿过,穿出来见见太阳。”
现在的男孩子……
亏他们寝室几个哥们儿愿意跟着闹,大丈夫真的是能屈能伸。
喻窈环顾四周:“他们人呢?”
“接女朋友去了。”孙驭霄跟她解释,“他们的女朋友都不是我们学校的。”
喻窈点头:“那我们怎么去?”
孙驭霄明明可以直接做决定,却还是商量般的问她意见:“打车怎么样?”
打的还有什么意思,上车,下车,一点儿趣味都没有。
既然他问了,她就说不吧。
“我们做公交吧?我还没坐过双层巴士。现在应该还早,我们就耽搁一会儿。”
学校离家太近,高中三年她都没怎么出过门,学校和家两点一线,路熟得闭着眼睛都会走,逢年过节也只是去亲戚家串门。
她在别的区没朋友,四舍五入真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是深闺里的小姑娘,要是不走太远路,她还是肯去见见世面的。
孙驭霄什么都听她的:“先去食堂吃个饭吧。”
喻窈他们班这学期的课都排在上午第一节,她为了赶时间,已经连着吃了一个礼拜的包子饼子了,今天必须改善伙食,改吃面了。
食堂的师傅忒实在,两碗面,两碗都是满满一大碗。
她说想喝瓶装的冰豆奶,孙驭霄去帮她拿了,她就趁孙驭霄不在,偷偷挑了两股面条给他。
孙驭霄一回来,看着堆成小山的碗,抬眸问:“你干的?”
喻窈腼腆地笑,心虚却理直气壮地说:“男孩子要多吃点,长身体啊。”
挂在冰柜上公用的瓶起不知道被谁拿走了没还回来,孙驭霄只好徒手开瓶。
他“啪”地一斩,帅不过三秒,金属瓶盖飞了出去,滚了老远。
他连忙离席捡瓶盖。
原本他只要不去捡就能继续酷下去,交给食堂的保洁阿姨清理就好了,但在装逼和社会公德之间,他选择了文明礼仪。
他不光捡瓶盖,还随身带纸,抽了两张给喻窈,一张给她擦桌子,一张给她挡胸口,以免吃的时候面汤溅到前襟上,洗得麻烦。
喻窈听他的话,塞了一截在衣领里,纸巾飘逸地挂在胸前,像围嘴,生生把家常便饭吃出了红酒牛排的精致感。
两个人都不铺张浪费,填饱肚子,只剩一个空瓶和两碗汤。
他们端着碗来到垃圾台前,孙驭霄接过她的碗,一手一个,恰到好处地倾斜,把汤倒进泔水桶里。
情侣俩动作一致地把胸前的纸巾扯下来,擦了擦手,同时把纸团投进了垃圾桶。
连转身出食堂,都同样迈的左脚。
出奇的默契。
可走到林荫道的时候,又不默契了。
喻窈把手搭到他肩上,他却把手给喻窈递了过去。
喻窈愣了一下,羞赧垂头,难为情地缩回手,又慢慢把手交到了他手上。
十指相扣。
校门口就有一个公交站,两个人步行过去等车,正赶上早高峰这波。
喻窈不想挤,一门心思想体验双层巴士,硬生生送走了两趟车。
她百无聊赖地玩起他卫衣上的两根绳子,系了蝴蝶结又拆开,再随手拧成一股又散开。
靠得这么近,孙驭霄有些不自在,让她别玩了。
喻窈不听,他揪着她的辫子威胁,她摇头晃脑一个神龙摆尾,皮筋竟然被他箍了下来。
柔软的长发在风中披散开,孙驭霄一懵。
他什么也没干,皮筋怎么自己脱落了?
这个瓷碰的,可冤死他了。
孙驭霄手足无措:“我给你扎好?”
喻窈就看着他,不说话。
孙驭霄绕到她身后,轻轻把她乌羽一样的头发拢到一起,发现她大多数毛都是卷的:“你烫头了?”
“我自来卷,一觉醒来就这样了。”喻窈促狭催他,“你快点儿,一会儿车来了。”
孙驭霄捣鼓了半天都弄不好,听她这么说,拽着胡乱绑的皮筋一扯,喻窈被她拉得直往后倒,退了半步,撞在他怀里。
孙驭霄一时忘了她平衡能力不太好,无措地对着她的腰用了点力,把她扳直,气馁地把皮筋还给她:“你自己扎吧,我扎不好。”
喻窈忍俊不禁,拿回皮筋,三两下扎好,唉声叹气地挑衅:“有的人啊,看上去无所不精,实际上连个头发都扎不好。”
真得瑟啊。
孙驭霄俯下身,压低音量,嗓音依旧清润,语气却带着点威慑感:“那你等着瞧好了。”
说的好像已经不是这档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