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轩烬的车驾来之前, 早已有九位背着令羽的传命官策马奔过长堤而来。
“今个天气不错,我要去看星星。让那些数星星的都给我准备准备,我今日要提点万千星辰!”
传命官如是将少年的口谕带到。
而少年便在长安的主路上驾着他的驷马之车,衣带当风。
“这个暴君已经把朝堂上搅得一团乱了, 听说李相辅被直接贬为了拾遗。他如今也要把灵台毁了吗!灵台可是大辰的天命根基啊!”星算官怒道。
“如今已不是大辰了。”淳于越回头看着云梯之处说,云梯上燃着九枝烛灯, 九枝烛灯的灯火在云梯的风口下被吹向内侧——步天宫的大门被打开了。
历来就算是圣上亲临, 也只会从步天宫的侧门而进。步天宫的主门只在国家社稷大祭的时候才会打开。
“给我备马,我去请芳斋先生王知无。”淳于越说:“广寿子监官之前说过,往后若灵台有危, 便让我们去请王知无先生。”
“芳斋先生,我听说他是神凰暴君的老师。”星算官说:“原来监官早就料到会有今天……果然是九世星主啊。”
“不要再叫他神凰暴君了,该叫他圣主了。”淳于越看着星算官说:“你去迎一迎他吧。”
少年从悬着铜铎的车轩上走下,百名靛蓝色官衣的勘天师已经恭敬地跪于两侧。
皇轩烬将缰绳交给一名侍从, “我听闻我来长安那日,天有异象。”
他身着织锦长袍,黑发用红色的发带系着, 看上去像是个春日出游的少年郎。
“那日,有客星现世。但是圣主应该清楚,客星向来不好断。祥盛年间还曾因那颗客星是周伯还是国皇争辩不已,结果那年远征羌戎大胜。圣主归来那日,灵台众人也为那颗客星为何争辩不休,于是只好上报说是天有异象。如今想来那颗客星该是国皇,是瑞兆。”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天命所归?”皇轩烬转过头笑着说。
“是。”星算官执拂尘躬身道。
皇轩烬笑了笑,穿过天卫门。
步天宫中金漆烧点而成的百万星辰在星盘上静候着。
“这灵台中的星盘好久许久未曾动过了?”皇轩烬问。
“是,转动这星盘来行验算之术实在太过耗费人力,非是紧要之事,轻易不会动用此星盘。”星算官说。
“我听闻我出生那日,这星盘转了一夜。”皇轩烬说。
“是。”
“我今日来是想演算一些事情。”皇轩烬说。
“我这就去召勘天师们进来。”星算官说。
“不必了。”皇轩烬却说。
他闭上眼,托举起双手,大袖无风自动。
仿佛天地间的日月星辰之气皆汇聚此处,悬铃阵阵,上百架黄金算筹被无形的手拨动着。
星盘之下的九龙盘日浑天仪缓缓转动着,仿佛日月流转。
然后少年睁眼!
那双眼中熔金与火焰!
燃烧的鲜血和死去的梦境。
星算官手中的拂尘被风吹起,他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步天宫中巨大的星盘竟然开始转动了起来。
那本该由上百人转动轴承才能引动的装置如今在少年的风华流影中自行运转着。
数百块星域沿着公输家的机关轴承缓缓转动。
法周天星辰运转之相,算天地变化之术。
星算官抬手掐着六壬诀,看着星盘中的星象。
坟星自西方的天空中缓缓升起,升入北方的辖域。天大将军的剑斩入西北的星枵郡,万千星官随剑而前。南方的凤鸟缓缓落下,心宿中的光芒明灭。日精与月精穿过星轨回句于南方的井星,仿佛日月沉河。左右舆鬼舆着百万积尸气化作白雾茫茫。“乱象啊……”
星算官放下了掐诀的手,抬头望着那些混乱交错的星辰。
他闭上了眼,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流出。
皇轩烬闭上了眼,一瞬间,风息林静。
赤金算筹啪啪作响地落下,像是算账先生最后竖起算盘让算珠皆啪啪落下归位。
他睁开了眼,那双眼像是灰烬般的颜色。
星盘停止了运转。
“圣主……可演算出了。”星算官躬身问道。
在皇轩烬踏入这里前,他还称他为暴君,可此刻他恭敬地称少年为圣主。
“我算出了,我今日去赌坊,押大的话准能赢。”皇轩烬抖出大袖中的手笑着说。
少年转过身,一脸欣喜地走上云梯,“备车,去长乐坊!”
长乐坊,乃是长安城中烟花酒地和赌场汇聚之处。
走到一半,他又转过了身,“对了,还有一件事。”
“我听闻,灵台地宫中藏着百万史卷。”皇轩烬转过身,“凡是经史楼中编纂成的史卷都要拿到这里,封存于此。”
“是,灵台司历法,天上星辰与地上万事皆有应对,所以这里也是东煌最全的史库。”
“好!”皇轩烬拍掌说:“把所有和皇轩家的史卷都搬到上面来!”
“只要是提到了皇轩家的,都要!”
灵台地宫,据说这里的史库中可藏天下事。就算整个东煌在一场星灾中毁灭,后人只要挖出这里的地宫,就能事无巨细地知晓所有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