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一顿,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
睡了这么久,总不该连人也不认得了吧,她心想。
下一秒,小实转过头,一双清澈的眼顿时瞪大了。她难以置信般瞪了好一会,然后不管不顾地朝那扇银白的钛合金大门跑了过去。
檀羡看得清楚,小实才刚迈出一步,那双黝黑透亮的眼转瞬就红了,成串的泪珠从脸颊滚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越知水淡声说:“她记得。”
小实醒来有好一会了,勉强不会再摔倒,她跑到檀羡面前时,下意识抱了上去,可在抱上去之后,才发觉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她抱着檀羡的时候,脸顶多埋到檀羡的腹部,现在这么一抱,脸已经能埋到檀羡的前胸。
檀羡没动,抬手轻飘飘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越知水额角一跳,看着小实一脸茫然地往檀羡胸上蹭,连忙把人拉开了。
小实哭得更惨了,边哭边打嗝。
檀羡正想抱回去的时候,小姑娘却往后退了一步,打着哭嗝说道:“怎、怎么……”
“怎么了。”檀羡垂下手,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和鼻子,心疼得不得了。
明明已经长大了,可心性还是像以前那样,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她怎么能不心疼。
越知水沉默地抬起手,揉了揉小实的发顶。
小实边哭边说:“不、不想……”
“不想什么?”檀羡耐心问道。
她还有点不习惯,如今对着小姑娘说话,连腰都不用弯了。
小实打着嗝,眼泪横流地说:“不想高,怎、怎么这么,高。”
宋蕤将防护服脱了丢在脚边,抱起胳膊环视起这空旷的实验室来,她叹了一声,这才朝三人走了过去,说道:“她刚醒来的时候吓坏了。”
“被自己吓坏了?”越知水问道。
宋蕤摇摇头,含笑说:“被我吓着了,我只好把头套取了。她在实验室里见不到你们,哆嗦地缩成一团,我哄了好久才把她哄出来。”
小实又打了个响亮的嗝,手足无措地站着,又哭着说:“为、为什么,会、会高。”
檀羡想了想,“这事出去再和你好好说行吗。”
“不,异化人。”小实咬着唇,一副为难的样子。
“我说了,她不肯信。”宋蕤无奈道。
越知水只好说:“没有异化人了,就算有,这不是有我们在么。”
小实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宋蕤跟在后边,锁上了实验室的门,在电梯上到一层之后,像是放下了重担一般,连神色都变得柔和了。
“宋老师,那实验室之后还会开吗。”檀羡回头问了一句。
宋蕤看向身后那缓缓关闭的电梯门,“如果不出意外,之后我也会返回首都,在这当了这么久的钉子户,这实验室总算也能关了。”
“那小实……”檀羡皱起眉,她还不太清楚军方对小实的态度。
宋蕤说道:“这件事上报军区了,小实的身份信息已经上传系统,她的身体恢复如常,对信息素的敏感度跌到了正常值。目前,她除了不能出国,行程受到监控外,和平常人别无两样。”
檀羡皱起的眉心这才缓缓舒展开。
宋蕤想了想又说:“我想了很久,她不适合上学,但必须要有人教着,照她现在这情况,得从启蒙开始。”
檀羡两眼差点失神,暗暗朝越知水睨了一眼。
越知水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那得找个有耐心的老师,说不定还得签协议。”
穿过落灰的长廊,冷调的灯光逐渐黯淡,艳阳斜斜照进长坡,一侧的阶梯上光影斑驳。
宋蕤想了想说:“这事,估计会有人找你们聊,毕竟她的身份不一般。”
小实脚步一顿,站在阴凉处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看。
外边有幼鸟在啾啾叫着,风过时树叶簌簌作响,一切静谧而美好。
檀羡垂眸看她,“要不要往外再迈一步?”
小实扶着墙,把头探到了眼光底下,依旧没敢迈出一步。她微微眯起了眼,愣愣地看了许久,讷讷开口:“没、没有了。”
“是啊,没有了。”越知水捏住了小实单薄的肩,面色平淡地把小姑娘往阳光下推了出去。
小实浑身一僵,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然后错愕地放松了下来,她仰起头望向那片如洗的碧空,转了一圈才抬手掩住了眼睛。
她愣愣开口:“没有了。”
越知水把挂在领口的墨镜拿了下来,打开镜腿架在了小实的鼻梁上,回头对檀羡说:“你看我这么教还行么。”
“行,你特别行。”檀羡连忙点头。
两人还没想好要怎么带小孩,回原来的居民区睡了一晚。
当天晚上,小实一个人在白小贝的屋里,而白小贝和其他人回老家追忆往昔去了,这一排房间空了许久。
檀羡和越知水正在讨论带小孩事宜,讨论着讨论着,越知水的双手就被反剪到了身后。
“一二三四你带,后面三天我带。”檀羡抓着越知水的手腕,威胁般压低了声音说。
越知水任她攥着,平静开口:“一起带不行么,反正你闲着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