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毅抬头,微微靠到椅背上,眼神里透出一点疲态:“不是什么大牌子,他自己上班也有工资,几件衣服能值多少钱,本来挣钱就是拿来花的,养他我还养得起。”
“我没说他乱花钱,就是看他以前穿得挺朴素的,现在突然……不提了。”楚母转了话题,“那个中药你俩得喝,过两个月看看效果,不行的话,还是去趟医院吧。”
楚毅盯着他妈,语气不甚好:“这事顺其自然最好,你别老挂在嘴上,任谁听多了都不会舒服。还有那药,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人没去,药方都开好了,我看还是别喝了。”
楚母听着也不舒坦,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是医生,吃药看病你拿主意,我也是好心。”停了一会儿,又说:“你姥爷给了我们一套拆迁房,你看看是留着住,还是卖了,我的意思要不就卖了,拿那钱给你媳妇开个店,他那手艺不错,干嘛给别人打工。”
楚毅瞥了眼屏幕,改动一个错别字,长吁了口气:“这事以后再商量,早点去睡吧。”
楚母转身带上门。
她跟前夫离婚的时候,楚毅才八岁,自那之后,儿子就不大爱说话,别人夸他少年老成性子沉稳,以后会有作为,她听了心里并不舒服,什么年纪就该有什么年纪的样儿,要是家庭和睦,谁乐意小小年纪就支撑起半个家庭。亲爹虽在一个城市,活着跟死了没两样。
印象最深的一次,她们单位发中秋节礼,那时候体制内福利好,光水果就发了四箱,她一介女流搬不动。楚毅放学过去,身上还是青涩的校服,喊了辆车停他们单位楼下,撸着袖子楼上楼下跑了五六趟。
她自觉亏欠儿子许多,可这么多年下来,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
时间沉静下来,楚毅走到窗边站着,推开窗户,沁凉夜风习习入骨,扰乱心绪。男人点了根烟,冷静了一会儿,回头看桌上那相框——一家五口的照片,他女儿笑得灿烂。
捻了烟,直接去卧室,林小松还没睡,躺在大床右侧玩手机,楚毅弯身摸摸那人的脸,“还不睡?”
林小松抬抬眼皮:“还早呢,睡不着。”
楚毅半蹲下来,吻了吻他的脸,林小松想躲避,男人扣住他的脑袋,气息渐沉。林小松没尝出情欲滋味,只觉得这人心情不好,不及反应,楚毅动手剥他的睡衣。
这人平时在床上还算绅士温柔,这会儿却一反常态,动作十分急躁,林小松心里犯着糊涂。
楚毅不知何时也爬上了床,手上的动作停了,像对待易碎珍宝那般从他的耳垂开始轻轻啮咬,林小松的身体微微颤抖,推搡着男人,“你怎么呢?”
两人四目相对,楚毅搂着怀里人,声音克制且低哑:“松松,我也有怕的时候。”
林小松糊里糊涂的,抚上男人的嘴唇,“别人都说,长这种唇形的人都是负心汉。”他将梦里骂人的话讲出来。
楚毅用了力,逼迫林小松与自己对视,仿若走到悬崖边,面临着生死考量,“你也这么认为?”
林小松挣脱开怀抱,“我想睡觉了。”
“对不起。“
林小松翻了个身,紧紧蜷着,“我想睡觉了,你出去。”
“松松。”楚毅的声音非常低弱。
“我回老家,我家里人嫌我大着肚子丢人,你和你妈也嫌弃我,嫌我没上过学,嫌我是外地人,我跟你说了,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他们不让我上学……你还嫌弃我女儿,你害她生下来就没有爸爸,你害她被送到了别人家……”林小松低声呜咽着。
男人扯着他的睡衣,林小松哭红了眼,咧着嘴抽泣:“你放开!你放开我!”
“我爱你!松松,我是真想对你好!”
“我怕我配不上你,还买了好多书回来看,我已经很努力了,你为什么要赶我回老家!?”
男人钳制住怀里人,贴着耳垂轻咬:“对不起。”
“我让你不要回头,你干嘛还有回头看我,我命苦,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干嘛要回头看我!?”
“我舍不得!你信我,我把你娶回来是想对你好!”
林小松又是打又是咬,闹了一阵,后来抵不住倦意睡了过去,他感到男人的手隔着睡衣抚在他的小腹上,轻柔地蓄积温度,细微到可以忽略的触感,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这一夜,楚母听见了主卧的动静,心神不宁,半夜上厕所,发现主卧还亮着灯,她有些自责,当年要是心气没那么高,能劝一劝楚毅,小两口现在也不至于走到这种僵局。
翌日,林小松照例起床弄早饭,给孩子扎小辫,听孩子讲他们班上其他小朋友的糗事,他偶尔会附和几句,乐乐越说越起劲,明显比她刚入学的时候开朗多了。
林小松看着亲手养大的女儿,眼底泛起为人父的柔情,任凭外面风云变幻,身边还有一件小棉袄陪伴他。
楚母洗漱完出来,对林小松说:“今天我来弄早饭吧。”
林小松说:“不用,我已经弄了。”
楚母瞄了眼大清早就杵在阳台一言不发的儿子,心说昨晚估计磨到挺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