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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约听到几句“教古筝的”、“滚出来”等等字眼,谷蕴真匆匆将地址记好,连忙关门出去。一到外堂,便看到肥嘟嘟的刘老板在那里赔笑道歉,小小的苏见微穿着一套西装皮鞋,抄手坐在老板的梨木凳子上,满脸倨傲。
    旁边站着个短发高个男人,也是一身的西洋潮流服饰,拍着桌激动道:“我们家好好的孩子,怎么被你们老师一教,就饭也不吃话也不说了,只会半夜在那里扯嗓子哭!你说,你平时怎么虐待苛责我们孩子?这可是我们池家上下的掌心明月心头肉!怎么就被你们平白糟蹋!”
    这人似乎特别愤怒,转身道:“教古筝的是哪一个?!这会子出来了这么多人,虐待孩子的是不是想混水摸鱼?我池逾今天第一个替天行道!”
    刘老板道:“哎呀小七你不要这么激动啦……”
    池逾早就猛地转过身,看到不远处的谷蕴真便原地愣住,接着英俊的眉眼微微一松,不怀好意的淡淡笑意蒙在他眼里,他牵动嘴角,笑道:“喔,是你啊,冤家。”
    谷蕴真没想到苏见微跟池逾会有关系,停在那里不知所措。须臾,勉强找回震动的魂魄,走近去抬起下巴,不卑不亢道:“我就是教他古筝的老师,请问你有什么问题?请全部说给我,我们私下沟通。不要大庭广众之下在琴行无理取闹。”
    这也叫芙蓉醉酒?池逾看着谷蕴真充满敌意与防备的目光,心想,整个一带刺的玫瑰。
    他说:“我这辈子最擅长和热爱的就是无理取闹,何况现在我属于得理不饶人。照你这样说,我是不是得再大闹一场,把你给我扣的这口黑锅给彻底坐实,否则也太亏了。”
    谷蕴真冷冷道:“我从未打骂过我的学生,你从一开始就没有道理。”
    池逾便垂眼睨他,眼里尽是火星味儿四溅的光。好在这时刘老板终于插得上话,把看热闹的人都遣散了,两个人一人一边按在桌角,又拍拍苏见微的脑门道:“见微,你也别耍你那少爷脾气了,谷老师对你多好啊,还亲自给你做义甲。小七,这事我作证,谷老师绝对没有打过骂过见微,他对学生都是一视同仁。我还能坑自己的外甥吗?”
    谷蕴真见池逾面色稍缓,自己心头的疑虑却渐增,开口问道:“刘老板,你与他们……?”
    刘程恭愣了一下,摸头道:“难道我没跟你说过?见微是我亲外甥,小七,就这位,大名叫池逾的,是我大舅子。”
    全陵阳城都是池家的亲戚吧。谷蕴真默默腹诽,知道答案却并不舒心,他垂着眼看桌上的纹路,一言不发。
    池逾其实比谷蕴真尴尬一点,因为他原本真的以为自己外甥在外受欺负,气势汹汹来自家琴行寻个道理,还以为可以揪出一个蓬头垢面面目猥琐的中年男人,谁知道摘到一朵芳香扑面的午后芙蓉,他被这过于奇异的反差弄得也回不过神,于是也静默不语。
    刘程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把桌子一击,两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他皱起老脸笑道:“那个,其实小七你来的正好,刚巧你妈总催我跟家里孩子找个辅导先生,就教他们诗书礼仪古典乐器。我还一直不知道要找谁好,现在这不就有现成的一个合适的人选?”
    谷蕴真与池逾同时惊了一惊,池逾露出不敢直视的表情道:“找他?!”
    谷蕴真亦是不可置信道:“我?”
    刘程恭点点头,池逾撑着下巴勾唇道:“其实我也没什么意见,也不是给我找老婆,教的是苏见微跟池在他们。只是这个人总要住在我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口呼吸都闻得到,你找我这位冤家来,是不是有一点不妥?”
    “你不闻不见不就跟你无关吗?”谷蕴真忍不住出口反击,他也不是真的想去池家当这种门客教书先生,但就是听不得别人一口一句,明嘲暗讽地说他不好。
    池逾扬眉道:“你住到我隔壁了还让我不闻不见?我眼睛是死的?我不用呼吸了?笑话。”
    谷蕴真看着他的眼睛,气道:“为什么一定要住你隔壁?马厩和你隔壁,我宁肯选马厩!”
    池逾冷笑一声,从谷蕴真脸上挪开视线,忽然想起许原说谷蕴真手上有芙蓉胎记,便垂眼想看一看。谷蕴真的手生得修细白皙,十指纤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他的手随便搁在桌上,便有些柔美的姿态,如同垂翼休憩的仙鹤。那枚胎记落在右手上,在腕骨与手背交界处,浅红与纯白颜色分明,形状的确有些像含苞待放的一朵芙蓉。
    他失神间,谷蕴真已经在跟刘程恭说些不明不白的话,大抵是在婉言谢绝这份轻松的差事。池逾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伸手把谷蕴真的手一翻,谷蕴真侧脸看他,他便弯起眼睛,微带疑惑地问:“冤家,你明明已经把我家的住址门牌号写在手心,怎么嘴上还一再回绝?这是哪门子招人技巧?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
    谷蕴真被他握着指节,瞠目结舌,又被池逾那几句捉弄人的话弄得方寸大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结巴着道:“不、不是……”
    刘程恭正劝人劝得嘴巴疲累,刚巧池逾给他送东风,他便顺水推舟道:“谷师父,你就去吧,咱们琴行的生意是越发寥落冷清了,你会的乐器又太冷门。要是真错过了这份差事,到时候古筝班一结,你就连饭都吃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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