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自以为难辞其咎吊死在这里?把这烂摊子推我身上?
陆聿扬抿了抿唇,把涌到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转而把前处长说的话一点点嚼碎后消化在肚子里,很快明白了前处长对自己说这些话的用意,以及老太太明着暗着想方设法把自己送到这里来的原因——他俩是合谋让陆聿扬一人兼两职,把为人办事和给鬼当差一并挑在肩上,所谓一石二鸟、一举两得,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的眼神和你父亲当年一模一样。”前处长扯起干裂的黑唇,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都到这儿了,你觉得还有选择吗?”
陆聿扬还想着打两句哈哈先混过去再说,忽然,“咔哒”一声轻响,窗户上的锁扣居然自动打开了,紧接着一只手掌从外按在玻璃上,慢慢推开了窗子。随后,那只手一点点伸进窗子,冲破黑暗,暴露在陆聿扬眼前。
修剪齐整的指甲,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白皙的手臂……
一阵似是来自地狱深处的阴风吹来淡淡的薰衣草味,似有若无夹杂着广藿香和辛香,没记错的话,GUCCI的这款香水名为“罪爱”,曾是陆聿扬一个爱穿粉红色衬衫的大学男同学的最爱,那男同学总缠着他,凶一下还更来劲,天天花蝴蝶似的绕着他转,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
再看看窗外飘进来那个长得像妖孽的男人,一身熨烫齐整的白西装,脖子上挂着个淡粉色的小领结,看着就众享丝滑的银白色长发编成麻花垂在胸前,从那白得不像话的肤色和落地无声的身姿来判断,怎么都和活人沾不上边。
陆聿扬右眉毛轻轻一挑,活不活放一边,反正是个骚包。
只见骚包捏着兰花指拿起陆聿扬放在桌上的资料袋,桃花眼一扫而过,视线落在陆聿扬脸上,两指夹着一张黑色名片递到他面前,开口嗓音带着雌雄莫辨的阴柔:“陆先生,入职资料确认收到,这是我的联络方式,个人时间不接受任何打扰,表白除外。”
陆聿扬看着名片上“谢必安”三个烫金字,眼角直抽抽,这骚包居然是白无常!
“任期十年,个人档案届时送还,这是卖身……啊呸,契约书,按下手印即时生效。”说着,白无常把契约书放在桌上。
契约书写的是小篆,陆聿扬半个字都看不懂:“入职PIO为什么要和地府签约?”
“PIO现在也是地府正规部门,不签约怎么拿双份工资?地府福利也不要了么?你个穷光蛋哪儿那么多问题?”前处长急得一把抓住陆聿扬的手,直接摁在了契约书上,末了,冲他满意地点点头,“都说了,你没得选择。”
陆聿扬:“……”
这还带强买强卖的,说好的刚正不阿呢?
不过前处长说得对,他一穷二白,阳界鬼差的身份只是给陆家还孽债,不可能会有工资,更别说福利了,但签了这张约,就是地府公职人员了,不仅有政府工资还多了地府给的一份,他确实没更好的选择。
“地府福利是什么?”
白无常拿契约的手一抖,看陆聿扬的眼神十分微妙:“你……这就想要?”
“我就问问。”白无常的反应明显不对,陆聿扬悬崖勒马,转开话题,“对了,阎王大人介意多几张嘴吗?”
毕竟PIO就他一人,光杆司令当下来未免太孤单了。
白无常眨眨眼,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轻笑道:“大人说了,您随意,咱地府不差钱。”
陆聿扬低低笑了一声:“那就好。”
“若是没有其它问题,我就带刘处长先走了。”白无常跳上窗子,想起什么,回头向陆聿扬抛了个媚眼,“差点忘了,替我向将军问个好。”
这倒是提醒陆聿扬了,他忙问:“哪个将军?他在哪儿?”
白无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那当然是我楚将军咯!他难道没在你身上?”
第4章
夜色沉沉,空荡的校道上笼罩着层层浓雾,路灯萤豆般的微弱亮光照出老旧校舍深埋暗夜的模糊轮廓,一眼看着好像就要走到头了,再一眼,却好像越走越远。
男人双目赤红,因醉酒而凌乱的脚步更加慌乱了,慌不择路间不知被什么绊倒,整个人像是一包沙袋面朝下滑出去半米远,牛仔裤上的大破洞导致他裸/露的双膝在散落着砂石的水泥地上滑出了两道斑驳的血痕。
他顾不得膝盖上深深扎入的小石子,挣扎着支起身子,豆大的汗珠在剧烈喘息下顺着鬓角滑落砸在地上,磨破层皮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心脏在胸腔疯狂跳动着,一双眼里写满了惊恐。因为疏于锻炼,短时间持续的疾走和奔跑导致他的腿肚子不断打颤,喉咙深处窒息般干涩,他实在没有力气再跑了。
可,身后的脚步声再一次贴近了。
脚步声是从他翻过尧城大学的矮墙时出现的,离他很近,近得似乎转身就能抓住,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可走起来却又会再次出现,“嚓嚓”,“嚓嚓”,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