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鸡不成蚀把米,之后符河拍开惠泽拉他起来的手,气呼呼地冲出窗外,打定决心三天,不,五天不再理惠泽。
然而在山中转了半天,符河又忍不住转回来掐了个隐身决,坐在窗边看惠泽坐佛念经。深山寺里,最有趣的还是小和尚。
晚上符河再渡溜进惠泽的房间里,惠泽正在冥想,听见异动知道来者何人,便张开了双手。
符河熟练地伏到惠泽的膝上,让惠泽给他按摩头顶。
“下次莫要淘气了。”惠泽说。
他才不是淘气,符河就是看不惯惠泽老气横秋的样子。
“你都要从小和尚变成老和尚了。”
“人都会变老。”
符河拿头顶顶惠泽的肚子,闷声道:“不如你收了我吧。”
惠泽手上一顿:“你可知妖被收了会有什么下场。”
符河满不在乎道:“能有什么下场?大不了被你抽筋拔骨,吃了内丹。”反正做妖的,十个有九个会是这种下场,他死在惠泽手上不算太亏。
惠泽摸摸符河的头,半晌,长叹一口气。
“傻妖。”
一次失败,符河也不再去触霉头,调戏不成就每天看惠泽吃斋念佛,如此又过了好些时日。
在静谧的夜里,符河偶尔会怀念走路尚且摇摇晃晃的小和尚。彼时符河骗惠泽在烈日下扎十个时辰的马步便能学会飞檐走壁的武功绝学,惠泽竟信以为真,直把自己烤晕过去,差点在师兄弟中留下痴儿的称呼。
眼下,符河慵懒地伏在树上沐浴阳光,一颗石子就落到了头上。
“不要睡了,等会儿让师父瞧见,有你好受的。”
惠泽抬起手,拽了拽符河坠下的衣摆。
符河不以为意地瞄了惠泽一眼:“我怕老和尚不成?”
“你不怕,我怕成了吧,”惠泽催促道,“快下来。”
符河冲惠泽吐舌头:“胆小鬼。”而后一个翻身,轻飘飘落下地来。
惠泽伸手捡去符河发上的落叶,攥紧手心里,嘴角隐隐透着笑意。
“还说不是猫。”
符河蹙眉:“你在质疑我高贵的血统!”
“是我不好,才疏学浅,孤陋寡闻。”
惠泽用另一只手牵起符河,覆着薄茧的手将符河的手包了个满满当当。
符河跟在惠泽的身后,望着惠泽近年来不断抽高的背脊,不禁再次感慨人的成长于妖而言真是弹指一挥间。
“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很难过。”符河苦着脸说。
惠泽哭笑不得:“现在谈我的死期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不早,”符河哀伤地说,“几十年挺快的。”
惠泽满是无奈:“你啊……”
符河暗暗地想,倘若惠泽不想死,他就把内丹给惠泽,少说能叫小和尚多活几百年。
想完符河立时心满意足,挠挠惠泽的手心,自我感动道:“我对你实在是太好了,像我这般好心的妖精可不多见。”
惠泽说:“像你这般傻乎乎的妖精确实不多见。”
长大后的惠泽似乎总喜欢叫符河傻妖。
符河听了就要去咬惠泽的手,然后悲哀地发现惠泽皮糙肉厚咬不动了。
翌日,符河如往常一般百无聊赖地倚在树上晒太阳,却听到树下的小沙弥说下届住持非惠泽莫属了。
符河心下一惊,暗道不好,住持岂不是要老得掉渣了。况且,住持是老和尚中顶顶不好的那一个。
惴惴不安地等到夜间下课,符河急急奔向惠泽的桌边。
“听说你要当住持?”
惠泽翻阅经书,头也不抬地问:“听谁说的?”
“反正就是听人说了,”符河抽开惠泽的书劝道,“你可千万不能当住持,当了住持就真的回天无力了,我也救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看你变成个老木头。”
惠泽却说:“我当不了住持。”
“为什么?”符河问。
“因为我愧对佛祖,”惠泽看了看符河,“也愧对你。”
符河不知惠泽何时愧对了佛祖,确知道惠泽愧对他,当即抚掌。
“是了,是了,你还欠我上万滴水的恩情呢!”
惠泽似是好笑,又像苦笑地摇摇头。
“傻妖。”
暗红的烛火映在惠泽的脸上,照得惠泽黑黢黢的眸子晦暗不明。惠泽望着符河的脸,略略出了神,任凭符河怎么逗弄也是不说。
符河头一次发觉,他已经琢磨不透惠泽了。
又是几日,乌云悄悄聚在了寺院的上空。
符河非常不喜欢雨天,雨后的寺院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沾了水汽的毛发更是比平日重上几分。是以,有雨的日子,符河都会恢复原形窝在惠泽的枕头上,团成一团悠闲地打个盹。
起初惠泽见着符河还会蹑手蹑脚地关上门深怕吵醒他,现在惠泽一瞧阴云密布便会把符河抱在膝上,然后自顾自地翻看经书。
符河翻过身,仰躺着看向惠泽的下巴,挠了挠惠泽的手腕。
惠泽反手捏捏符河的爪子:“乖,睡觉。”视线始终未离开过书本。
符河瘪瘪嘴:“天天看,能看出花来吗?”
惠泽的目光在符河的狐狸脸上稍一停顿,随即离开。
“能看到你看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