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班西连感受都要多经过一道处理工序,他的内在感知工作得兢兢业业,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敏锐地向他反馈来周围一切的细微变动,可惜他的感情比高明鸿还要匮乏一点,对于那些变动只点点头表示已阅,吝啬于施舍半点感情上的回应。
“人与人的悲喜与他相通,但我只觉得吵闹。”班西如是总结。
他看着工人把钢琴从舞台上搬下来,这架钢琴贵得要死也重得要死,得四个工人在下面垫上板子一点点弄下来,全程小心翼翼地生怕磕了碰了半点,黑色的琴身倒映着后台的忙忙碌碌。
“所以我也吵闹?”时律站在他旁边,把手搭在班西肩上。
八零三还沉浸在演唱会的余韵里飘着,同时有那么点切分出过去的后遗症,顶着血赤糊拉的脑袋飘在展厅顶上,啦啦啦地哼唱起《深海月光》。
乌瑟写的曲子就是非常非常美,叫八零三都有点后悔没有把这首加在演唱会的曲目单里了。
工人们听不到他的声音,但在班西和时律耳朵里,此时展厅里飘荡着《深海月光》哀婉悠扬的BGM,在后台灯光昏暗的角落里,好像站得距离远一点都不符合这个气氛。
“不是吵闹。”班西笑道,“是惊愕交响曲。”
突如其来哐啷巨响,硬是把他从小憩中叫醒,拉扯着他的步调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他不称之为动心,更愿意叫做好感度增加。
虽然猝不及防叫他吓了一跳,但并不吵闹,也可认为是一首佳作,有着优美的段落和动人的旋律起伏。
时律没说话,也许是在思考惊愕交响曲在班西话里是否有更深层的含义。他皱着眉的时候便显得面色不虞有些凶狠的样子,班西看着看着伸手扯了扯他的脸颊。
“没有那么多含义。”班西笑眯眯地说道,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微微发亮,“爱情不是灵魂的全部,生与死也不是,它们都只是一部分,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不要去想它,去感觉它,享受它。”
他的手指落在时律的唇上,没有亲吻,只有眼神纠缠在了一起。
“我跟你在一起,”班西的手指从嘴唇滑到喉结,又向后揽住时律的脖颈,“我的灵魂跟你在一起。”
“记住这个,然后才是爱。”
第55章
时律因为班西这非常接近于告白的表述激动了好几天, 他很清楚想从班西嘴里掏出来这么几句准话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也就大度地没有再去深究字里行间是否有隐藏含义。
毕竟稍微过脑子想想,班西这句话不就是“我人都在你身边了就别纠结我爱不爱你”这般的渣男言论换了个婉转好听的说法, 但那个时候时律看着班西的眼睛,哪怕是用魔法和宝石制作的假眼睛, 他也相信里面滚烫灼热的情绪做不了假。
他只是不承认。
他只是不说。
但是他的心和他的灵魂, 都跟我在一起。
黑猫轻巧地跃过巫师的窗台,今天班西在窗台插了一支红玫瑰, 月色中慵懒地靠在玻璃的长颈花瓶里, 花瓣厚而饱满, 如天鹅绒般细腻丰盈的质地,又洇着夜色深沉的黑。
黑猫格外小心地翘起尾巴免得蹭倒了花瓶,又好奇地抬起爪子轻轻碰了碰花瓣。
摸起来没有丝绒的手感, 花瓣厚实妥帖地包裹着花心,边缘微微褶皱起细小的纹路,整朵花绽放得内敛端庄, 没有颜色那般热烈。
“它叫做黑魔术。”班西靠在窗边,含笑看着黑猫摆弄他新放上的装饰花。他没有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的闲情逸致, 最多养养药草田里的实用草药, 但小区门口就开着一家花店,隔三差五黑猫要造访的傍晚, 他回家的路上会顺路带上一支花。
玫瑰百合或者向日葵,养在长颈的玻璃花瓶,等到花瓣落尽了再换上新的,残花带去埋在那棵埋了他寄托的鹅卵石的树下面。
春天里就连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树都发了新芽, 班西不止一次听到常来公园的客人嘀嘀咕咕,说是这棵老树从来就没见它生过芽, 原本今年公园都准备把它挖走换上点别的树,不然周围郁郁葱葱就这么一棵光秃秃半死不活的,也不像样子。
班西还听了一耳朵,说这是棵银杏树,春天里生了叶子秋天也许就有白果可以吃了云云。
他时常去看那棵树,这是他将自己寄托给树后的日常工作,树的状态会反应出土地对他的态度,有助于他及时调整工作方针。
枯树发新芽意味着他的工作得到了认可,公园的绿化工人尽职尽责,没有什么他能多做的照料,每次去就只是捡捡周围的垃圾,然后在那里坐一会。
每当那时候新生的嫩叶就会随着风摆动,树枝被风吹得微微低垂,像是土地的意识借由树木在嗅闻他身上的气味,观察他的模样,确认自己的所有物仍旧安好。
是的,就像是黑猫此时正在做的这样,凑过来嗅闻他指尖的气味——新换的沐浴乳是淡淡的牛奶味,还有一点点洗发水残余的香味,他又仔细地凑近了碰碰班西的指尖,猜测可能是金盏花或者樱花的香味。
没什么原因,他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的超市在做新品推广,就是某知名日化品牌的无硅油金盏花香波和樱花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