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字排开,褚青又道:“今年参展的纪录片有42部,这是我最想给大家推荐的。《samsara》是藏语发音,就是轮回的意思。弗兰克团队花了5年时间,走了25个国家才完成这部作品。它没有字幕,没有对白,但没关系,你们有眼睛,你们有思想。”
“轮回在这里的涵义极为广博,比如一部电影的开始与结束,一件产品的诞生与销毁,甚至性与爱,繁华与尘土,都可以叫做轮回。或者说,是一种生命的表达形式。好了,我不多讲,请大家用心去感受。”
话落,几人在前排就座,灯光暗下,银幕亮起。
《轮回》的前半部分,是宗教自然、异族文化,后半部分是资本消费和工业社会。70mm的胶片,呈现了让人窒息的画面享受。
从缅甸蒲甘的古城,到纳米比亚的卡曼斯科,从站在裸男海报前的阿拉伯妇女,到郑州三全公司的食品生产基地……世间万象,鲜明对比,不断冲击着众人眼球。
最震撼的是现代篇,着重描绘了各种工厂的流水线作业。
一头头肥大的母猪被固定住,死了一样的侧躺,七八只小猪抢着去吃奶。一头头奶牛站在钢铁的小栅栏里,身下装着自动吸奶器。还有无数的工人在忙碌,从电熨斗到速冻饺子,再到简单的线路板。
镜头忽然停在一个小女工的手上。她负责给熨斗缠电线,上个环节的同事似乎慢了一点,传送带没有东西过来。就在这几秒钟的空档,那两只年轻的手在不安份的骚动着。
“……”
观众从最初的沉闷,到此刻的专注。这是非常新鲜的观影体验,集体性的无意识,个体的孤独,乃至生命,都可以批量生产。
褚青看得也很认真,不时跟弗兰克交谈几句。
203部参展影片,他挑了15部作为重点。平均每天跑两家影院,介绍主创团队,向观众推荐,顺便担当主持。
在戛纳,每一部竞赛影片的首映礼,雅各布主席都会参加,并且亲自推介。但在北影节,你指望谁来做?
蔡福超?佟岗?韩三评?那太玄幻了。
展映和青年电影计划这两项工作,已快占满他的行程,他只希望还能有些富余,好去交易市场转转。
老实讲,观众在影院看一部纪录片的经验非常少,会困,会无聊,甚至提前离场。今儿就很遗憾,有几对情侣实在忍受不了,选择了离开。
不过还好,大部分人都看进去了。
当喇嘛们将那幅独特精致的坛城沙画抹去,一切繁华归于尘土——《轮回》也到了片尾。
褚青又把主创请上台与大家交流,观众的情绪都很高涨,因为片子确实很好,而且也没有这么大咖的翻译兼主持人。
等忙完这些,已到了晚饭时间。
他急匆匆的下楼,在路边买了个超豪华加蛋加肠的十块钱鸡蛋饼,直奔国家会议中心——那里还有一群人在等着。
第八百二十三章 这是最好的时代(4)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晚了点!”
19点左右,褚青快步走进一间会议室,顾不上别的,先是连连道歉。
“没事儿,我们也刚到。小褚吃饭了么?”
“路上吃了,刚从展映那边过来。”
问话的是个女人,50来岁,戴着黑框眼镜。这位叫苏晓卫,总局电影剧本中心副主任,丈夫是霍建起。两届华表,两届金鸡,一届百花,算国内获得荣誉最多的编剧之一。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叫夏刚,也是非常资深的导演,拍过《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大撒把》,还有褚青很喜欢的一部片《与往事干杯》。里面有个叫刘岩的小姑娘,美的是惊心动魄。
至于对面的两位,一个是文化界,一个是传媒界,根本不熟。而这五个人,便是青年电影计划的评审团成员。
褚青急匆匆的进来,初时没注意,坐下之后才发现这个格局:一张长桌,左右各两人,特意留着主位。
他顿时尴尬,屋子里都是前辈,自己算怎么回事儿?可又不好起身,你屁股都落下了,再让出去未免惺惺作态。
正纠结间,顾晓卫似有所察觉,笑道:“我们之前没做讨论,现在人齐了,咱们开始么?”
“……”
他一听这种征询的口吻,便知众人态度,于是也不矫情:“好,那就开始吧。”
“那我就先说说。”
夏刚没拿资料,就那么开口道:“我们共收到剧本512部,初选有208部,复选有有37部,三选剩了10部。其实大家已经有概念了,我就抛砖引玉,列出我的最终名单。”
他顿了顿,继续道:“第一个,《倭寇的踪迹》,作者徐昊峰。剧本结构很一般,故事也没什么亮点,但它关于武术的立意和打斗设计,我觉得有别于传统电影,堪称开宗立派。”
开宗立派,这四个字不可谓不严重。其他四人沉默片刻,那个传媒界的哥们首先点头:“同意!”
“同意!”褚青接道。
“同意!”苏晓卫也应道。
“同意!”
于是乎,首个名额《倭寇的踪迹》,全票通过。
“第二个,《柳如是》。”
夏刚接着道:“剧本我不多说,大家都看在眼里,我只想说一句,以如今的市场环境,出现这么正经的电影太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