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女人很会做饭。
好不好吃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只要女人一做饭,无论是烘焙还是炒菜,那香味准能按时飘进他的鼻子。
他总会忘了吃饭,而那香味总会提醒他一日叁餐的时间。于是他一边根据飘进来的香味猜测对面做了什么,一边扒拉着嘴里的外卖。
叶知闻有些焦躁地看了看手机。
银行窗口排号还没叫到他,可是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再晚些回去,他只能错过今日对面的菜香味了。
昨晚女人应该做的是香辣蟹不知今天中午是什么?
她会不会像往日一样,中午烘焙一些香甜的东西填肚子?那些闻起来甜腻的东西都是什么?
广播打断了他的猜想,叶知闻急忙起身迈向办事窗口。坐下的那一刻,他和窗口里穿着端庄的男人同时一愣。
这不是隔壁的男人么。
穿着端庄的男人很快笑容专业:“您好,请问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叶知闻一边递上自己的证件卡片一边偷偷打量着对面飞快敲着键盘的男人
他不得不承认,对门的男人确实生的儒雅又温和,完全看不出来床上是那般凶狠暴躁。
叶知闻视线转向键盘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看起来没什么力气,谁能想到这双手总能在那女人的身上扇出响亮的脆声。
最后他定定地看着那张名牌——宋黎。
两人没有额外的交流,宋黎手头飞速,叶知闻积极配合,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气氛诡异的业务办理。
回去的路上,叶知闻买了罐啤酒,坐在便利店里自顾自喝了起来。
纵使他银行卡里的数字已经超过了六位数,可是有些想买的东西他依然买不起。
比如一座属于他的房子,一部属于他的版权,一位属于他的女人。
有钱没钱,惦记不要钱。可是越惦记,越失意。
钱这个东西有时候确实不是万能的。因为有些东西被人买走了,他还没出手竞价,却再也没有了掏钱的机会。
总有人拥有着他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洋洋得意,他却只有眼红嫉妒,脑中独淫的份。回到现实,他还是得规规矩矩,客客气气,不偷不抢,争做良民。
那些无数个强取豪夺,奸淫掳掠的春梦终究只能是他双手掌握的秘密。
这是什么?这是有气没处发的窝囊气。
一肚子窝囊气的叶知闻刚打算回窝休息,便被喊到编辑室修稿到深夜。
深夜灯火阑珊,月明星稀。
叶知闻自家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回头看向那扇安安静静紧闭的红门。
这座楼隔音差,他耳朵又尖,没事儿还喜欢听听对面的动静,所以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对门的异样。
哭声。
隔壁的女人贯会无视叶知闻。哪怕叶知闻主动打招呼,女人看也不看地关上门或者直接转身撇开眼,别说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是一个表情都没有给过叶知闻。
那个刚搬过来,笑容热情的女人去哪儿了呢?
后来叶知闻隔着薄薄的墙想明白了,女人会笑,会闹,会娇吟,会哭泣,都是给自家男人的。
他啊,那点可怜又龌龊的心思早就被人看得透透的了。
那扇紧闭的红门后似乎传来压抑的哭泣声。
走廊的灯闭上了眼打着瞌睡,他听见宋黎颤抖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终于,宋黎嚎啕大哭,女人也跟着呜呜咽咽,两个人应该是互相抱着对方,埋在对方的臂膀中闷声痛哭,声音逐渐几不可闻。
叶知闻哭笑不得,转开门,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前方。他的身后,那堆恩爱甜蜜的夫妻相互搀扶。
****
对面的女人身上到底喷着什么香水,这是个未解之谜。
叶知闻偶尔与女人擦身而过时,那种浓郁的香气超过了香水本身的香味,变得刺鼻又呛人。可是过了很久之后,那种余香淡淡,反而有着恰到好处的迷人。
所以他很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香水,这么神奇?
然而他一直没问出口。
一方面,他瞧着女人带着墨镜上冷冰冰的光,到嘴的疑问不敢说出,只好咽了下去。
另一方面,随着漫画出书的定稿,他变得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直到家里那张床重新向他张开怀抱,他觉得自己眨了个眼就进入了模糊不清的世界。
睡得正沉的时候,他被一声巨响从梦中惊醒。
叶知闻睁着惊恐的双眼看着黑混的天花板。
如果没听错,刚刚那声巨响是从隔壁发出来的,像是有人用力地把瓶子“砰”的一声砸向那堵薄薄的墙壁,哗啦一声碎在地上。
两个屋子对称而建,他的卧室即是他们的卧室。谁大晚上砸他床头墙?疯了啊?
叶知闻这些日子日夜颠倒,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现在被猛地惊醒,整个人又怒又困。于是他下意识挥起拳头想去砸墙。
可是拳头还没抡出来,隔壁就传来重物落地的杂音。
“哭,就知道哭!”宋黎不知刚刚摔了什么东西,咆哮的声音清晰入耳。
这下,叶知闻的困意消了一大半。
他没听见一声哭响,倒是听见喘着粗气,拳脚相加于肉体的声音。那一声声,又狠又准,叶知闻听着心惊胆战。
“躲?你还敢躲?!”
很快,叶知闻明白失心疯的宋黎做了什么。
伴着皮带扣哗啦哗啦的声响,一声声尖锐破空的长鸣呼啸在他的耳边。
宋黎一边挥着皮带抽打着躲闪的女人,一边宣泄着一腔怒火
“叫你躲!有用吗!有用吗!”
“我上班挣钱,你在家化浓妆,喷香水勾搭人?”
“白天做饭是想招待哪个野男人?”
“隔壁那个是不是?怎么看着人家挣得多就心动了呗?”
“当初不是你说不嫌弃我白手起家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你看不起我!”
宋黎每问一个问题,就有呼啸的皮带抽条声,一声接着一声,密集又恐怖。偶尔遇到皮带失误的情况,下一次落在女人身上的声音只会更狠。
女人疼得急了,也只是徒劳的说着:“没有,我没有。”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识。
一股无名之火冲上他的心头,越烧越旺,最后随着隔壁宋黎拖着女人的头撞向那层薄薄的墙,叶知闻心里的那股火直接蹿到了他的后脑勺,砰的一声把他炸下了床。
叶知闻抡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隔壁的那扇门。
“滚出来,再打女人老子就报警了。”
过了许久,宋黎隔着门扬声道:“有事吗?”
“打女人算什么男人,孬种!滚出来!”
叶知闻吵醒了整栋楼的声控灯,楼下有人开了门跟着大声道喊
“就是,成天打女人算什么本事,天天扰民!”
“报警报警,让警察处理!”
宋黎毕竟在银行工作,芝麻大小的岗位也怕入了警局的档案。听见有人要报警,宋黎赶紧开了门皮笑肉不笑地道歉:“对不起,惊扰到各位了,以后不会了,大家快回去休息吧。”言辞诚恳,语气低下,哪有刚刚骑在女人头上,作威作福的样子。
楼下的房门骂骂咧咧地一一关闭,声控灯陷入了睡眠。
叶知闻看见宋黎关门前森然的目光,一股寒气,在六月的夏季,爬上他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