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好气势啊陛下。”和臻将他的神情尽数收于眼中,在陆铮鸣身边坐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只是杀光就罢了,且不说常年兴兵动武劳民伤财,史上因穷兵黩武亡国的皇帝也不少。也不是所有蛮人和晋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他们大半也只是听命于各自的可汗皇帝。等陛下光复朝政后养精蓄锐一段时间,等民生修养过来与这两国或许真会有一战,希望陛下能带领燕国的将士打破缠绵这万顷国土近百年的孱弱桎梏,开创一个新的盛世吧。”
小皇帝愣了一下,脸上的不自然慢慢消退,只剩下漫长的沉默,最后他抬起眼认真地问和臻:“我真的能做到吗?”
和臻拍开陆铮鸣摸上来的爪子,淡然一笑:“陛下,我现在给不了你答案。所有的历史都是当时人一步步走出来的,到如今我也不能向您保证,这一次您一定就会收回燕京,回归大统,但至少我们正在向前走。至于走到哪一步,等走到那时便自然知晓。”
小皇帝定定看着他,最终缓慢而郑重地点头。
“好啦,陛下。”和臻放缓语气对他道,“您现在可以选择去隔壁房间看书,也可以去找赵精忠看看他的刀。虽然他的刀没有我们陆指挥使的好,但也是赵大人精心呵护的心头肉。你或许可以找他讨教一下?”
小皇帝一听便知道他有话要单独与陆铮鸣说,便十分干脆地将房间留给了他二人。出去后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找赵精忠看看刀,与舞文弄墨相比他还是更喜欢看看刀与剑。
果然,他适合当一个武皇帝。
“很少听你对这小皇帝说这么多道理,”没有旁人,陆铮鸣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吃和臻豆腐,他握住和臻的手轻轻揉弄,“今日出去有什么奇遇?”
和臻这次没有排开他的狼爪,而是卸去一身力气精疲力尽地摔到陆铮鸣身上,长长叹气道:“奇遇没有,惊吓倒是一堆。”
美人主动入怀,陆铮鸣这时却没急色了,而是调整姿势让和臻靠得更为舒服一些,手指挪到他的太阳穴处轻轻按摩:“与我说说?”
和臻便将今日与彩司署相遇一事细细说来。
陆铮鸣听得眉头微微挑起,最后在听到对方诚恳邀请和臻去晋国共创大业时忍不住抽抽嘴角:“听上去,我朝先帝倒是与晋国的先帝很有几分不一样的情谊在其中。”
和臻沉默片刻,用手搭住眼睛:“求你别说,这关系太乱了,我根本没理清!”
陆铮鸣将他手拉开,和臻不满地睁开眼睛,在看见陆铮鸣眼神却是一愣:“怎么了?”
陆铮鸣若有所思道:“我却觉得彩司署请你回晋国一事倒是可以纳入考虑,虽说你身份来由存疑,但对方必不可能如此大费周章来宁王地盘见你一面。晋国的先帝虽然在家事上是个糊涂脑子,但于国事倒比燕国先帝勤勉睿智许多。日后即便小皇帝成功收回皇位,短时间内燕国也无法与晋国争锋,你倒真不如去晋国……”
“去晋国如何?”和臻不以为意道,“我要想做皇帝,直接在燕国登基岂不是更为容易?我干爹苦心经营多年,就是想推我上位。何必千里迢迢跑别人家里去夺位?搞不好还是替别人做嫁衣裳,你看我是这么个傻子吗?”
陆铮鸣“啧”了一声:“就冲你不想当燕国皇帝这一点来看,你是个十足十的傻子。”
和臻支起身子,有些费解地看他:“我不想当皇帝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才知道?”
陆铮鸣面无表情说:“你不想当皇帝,我想当皇后啊。”
和臻:“……”
和臻心累地重新躺回去,手又搭回眼睛上:“你这话我没法接,你有如此宏伟志愿,那时干脆爬萧巡的床,岂不是更快。”
陆铮鸣情真意切道:“那不行,这世间我只信你一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让我登上后位。”
和臻到这时总算明白陆铮鸣是故意在插科打诨,不过他心情的确宽松了一些,他翻了个身,趴在陆铮鸣身上:“姓陆的,你的皇后只能等下辈子了。这辈子你大概顶多也就是个提督夫人了,等我重新干回老本行,努力搜刮点民脂民膏,让你晚年也能穿罗着绸。”
陆铮鸣反身一压,眼中带笑亲了亲和臻鼻尖,声音渐低:“养家糊口这种粗活还是交给为夫吧,夫人你专心貌美如花便是了。”
和臻还想为自己当家做主的权利争取一二,可接下来他的所有声音都被陆铮鸣封入口中,化为轻不可闻的呜咽。
……
与宁王约定那日很快到了,清晨天未亮,和臻等人便乘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一路悄然向城外的宁王别苑而去。
幽州城是冷山白水的城,宁王的别苑便建在苍苍山林的脚下,飘动着浮冰的幽水绕着庄园远去,四处皆是一片萧然冷寂。
“此处不像别苑,倒有几分沙场的味道。”和臻下了马车感慨一句。
陆铮鸣也早已打量了四周一遭:“北边的山水多如此,虽没有江南的柔情,但却令人胸臆开阔,忘了几分俗世烦恼。”
两人装模作样地文绉绉点评了两句,王招财在一旁看得一抽一抽。
为防意外,此行小皇帝没有跟来,而赵精忠则留在客栈领着东厂番子护卫他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