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芝兰为了达到目的,给叶姜添堵,向慕连城和几位叔伯保证,“孩子给我带,我也不要老大的钱了,他之前寄回家的足够养孩子,叶姜要走我不拦着。”
她看准了慕连城绝对不会留下孩子,她不跟叶姜吵,让慕连城去和叶姜争执,让她继子看清楚,这些下乡的知青们能说会道,没一个好东西,还不如她这个后妈呢。
如果叶姜一甩袖子走了,大家都会说是叶姜无情无义,刚结婚就要撇下三个孩子,到了部队后,慕连城也和她过不到一块儿去。
吴芝兰打的一手好算盘。
老村长手中的搪瓷缸子里的茶水都洒了,深深的为自己的闺女心焦,摊上这么个婆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他看出叶姜不是好拿捏的,吴芝兰又不是人家的正经婆婆,之前这老太太的心思都在继子的工资上,所以痛痛快快的跟几个儿子分家,单独过小日子。
这往后慕连城和叶姜一走,她闲下来还不得和三个亲生的儿子媳妇闹啊。
老村长心烦的不得了,倒也想看看叶姜怎么做。
叶姜找来纸笔,趴在桌子上写了十几分钟,两页纸的字迹工整漂亮,写完递给老村长和村支书看。
“协议我写了两份,连城这五年寄了九千块钱回家,这都是我嫁给连城之前寄的,我也就不往回要了,这些钱,哪怕将三个孩子都带大成人也足够,既然吴姨上杆子要帮我们带孩子,那我只能同意。”
“由于我吴芝兰本人自愿帮连城带孩子,坚决不让叶姜这位后妈带走,以后也坚决不上叶姜家门,不再要继子寄钱回家,一切都是本人自愿,由村干部和慕家叔公作证,绝无反悔,立此为证。”
叶姜说:“她心甘情愿,就把这份协议给签了,以后她敢闹到部队,我也好有个凭证说理去。”
老村长几个人传看了一下,心想多念几年书的就是不一样,不吵不闹,心平气和的就打了吴芝兰个措手不及。
她签,以后不但要不到钱,还得继续带孩子,以吴芝兰的性格肯定不乐意。
她不签,叶姜正好将孩子带走,以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
一次性将这位后娘治的死死的,免得她间歇性发作,真跑到部队,闹的大伙都没脸。
吴芝兰不识字,话能听懂,叶姜把那张协议书递到她面前,“吴姨,要不要我再给你念念?都是按你的意思写的,以前你怎么坑连城我就不说了,在我这里,你休想再讨一毛钱的便宜。”
吴芝兰没想到叶姜能做的这么绝,她看看慕连城,全程冷着脸不吱声,叶姜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绝望的想,叶姜不是她前头那个大儿媳,根本拿捏不住,以往百试百灵的方法,到了叶姜这里,都不好使。
吴芝兰被怒气冲昏了头,在协议上按下手印,“好好好,我签。”
叶姜不让她好过,她也不让叶姜舒坦。
老村长感觉自己快被吴芝兰的愚蠢气出内伤了。
叶姜的话都说到这份上,吴芝兰还要签,签什么?
都不用等到明天,不用叶姜自个儿动手,吴芝兰三个儿子就会逼着她把孩子给他们大哥送回去。
慕老头教出来的几个孩子,可不像吴芝兰这样拎不清,慕老头才死两年,几个儿子还没被他们的妈带偏。
老村长和村支书商量了一下,字也签了,也轮不到他们来管,再说劝吴芝兰也劝不住。
“那就这样吧。”老村长将吴芝兰按过手印的协议书给叶姜,“大侄媳妇你也签吧。”
叶姜接过笔,转头就交给慕连城,“你签吧。”
慕连城拿着笔犹豫了一下,再看看叶姜胸有成竹的样子,一咬牙也签上了字。
吴芝兰的脸色灰败。
慕连城提着行李包,走出村口忍不住回头看,“叶姜,你不会坑了我们父子吧,吴芝兰要真不把孩子给我呢?”
叶姜弯起嘴角笑,“慕连城,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嘛,在我心里你才没有三个崽重要呢,你沾了三个孩子的光,是附赠的那个好吗?”
慕连城:“你啥意思?”
叶姜拽着他胳膊继续走,“你自己慢慢品呗。”
昨天叶姜就和慕大姐说好了,要是早上没来接孩子,就让她去找慕老二、老三、老四闹。
慕老二和慕老三在地里除草,就被他们大姐揪回家。
“老二老三,你们娘可真能耐啊,去找村长写保证书,就是不让你大哥带孩子走,火车是下午两点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慕老二和慕老三来不及跟生产队长打招呼,扔下锄头就往家跑。
慕老四那边,在他老丈人家凳子还没坐热,慕老三就托人送信,让他赶紧回家,他。妈又发疯了。
钱老头急的上火,嘱咐他,“老四啊,想想你城里的工作,你和小慧加起来一个月能拿六七十的工资,还有夫妻宿舍,这钱啊还是花自己挣的踏实,你可不能犯糊涂,回去好好跟你。妈说说,叫她别闹了。”
慕老四头都大了,好不容易人家看着大哥的面子上给介绍了城里的工作,不用在家种地了,他娘非得给作没了才满意吗?
吴芝兰头重脚轻的回到了家。
看看空荡荡的大房子,老大看来是永远都不愿意回来了,老二老三分了家,连饭都不愿意过来吃,老四两口子去城里工作,一年也回不来几次。
以前家里多热闹,现在冷冷清清。
明明有三个儿子,有三个媳妇能让她摆婆婆的款,现在一个都不沾家,还拐着她儿子跟亲娘离了心。
吴芝兰越想越难受,都是叶姜这个狐狸精,拆散了她一家。
更让她难受的是,三个亲生的儿子前后脚到家,院门一关,跳起脚来跟她吵。
“您闹够了没有?来来来,没闹够你还有三个儿子呢,我给你三个正经媳妇都叫回来,还有你那几个亲孙子也叫回家,咱学也不上了,田头也不去了,就呆家里伺候你,你想骂谁骂谁,想打谁打谁,就是别再盯着我大哥了,成不?”
“我大哥的三个孩子也不用你养,我们哥三来养,我自己的孩子不上学,我也给大哥的孩子供出来,我把三孩子都接到我家去,你想带,我就把虎子和他弟送过来,你好好的带,你带你亲孙子没人说啥,还有老三,你也赶紧的给你家娃送过来,我们俩好好给大哥养孩子,这就是咱妈一直盼望的好日子。”
最激动的是慕老四,“妈你是不是成心想让你亲儿子不好过?我老丈人都说了,我那工作是介绍人看大哥的面子才给介绍的,下午火车一开,人家知道你干的这些事,知道我有个这样的妈,那能瞧的起我吗?还会给我工作吗?你是想逼死我和小慧啊?”
吴芝兰这两年的日子过的太顺心了,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变故太大,老大铁了心要带儿子走,三个亲生的不理解她的苦心,闹到母子离心。
咋就没人理解她呢?
吴芝兰一捂心口,气的喘不上气来,“你们……你们……都给我滚!”
……
叶姜在供销社给三个孩子买了好多吃的用的,这次买的全,牙刷牙膏,睡衣睡裤,糖果饼干这些零碎又买了一大包。
“慕连城,你再帮我想想,还缺啥没买?”
“离城都能买到。”
一向稳重的慕连城也沉不住气,“叶姜,这都中午了……”
“中午了吗?”叶姜伸头看看慕连城腕上的表,“难怪肚子这么饿,我们去国营饭店买些包子带着火车上吃。”
慕连城:……
孩子还没来呢你不急,倒惦记着吃。
慕连城看叶姜一口气买了十几个肉包子,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心里也犯嘀咕。
“叶姜,万一吴芝兰不给咱们送孩子怎么办?”
“又没指望她送,大姐会给咱们送来的呀,我让大姐去找你几个弟弟,我才懒得跟吴芝兰吵呢,让她儿子跟她吵。”
慕连城没吱声,两人在火车站等人,离开车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慕莲花和宋来福抱着两个小的,拖着大的,急匆匆的跑进候车室。
叶姜手往前面一指,“你看,那不是来了吗?”
慕大姐喜气洋洋,将三孩子送到他们面前,“叶姜,你算的可真准,吴芝兰跟她三个儿子撒泼打闹了一个中午,就让我们给孩子送来了。”
叶姜的心才算沉到了肚子里。
孩子她知道今天是一定能带走的,她怕的就是吴芝兰不死心,以后上部队闹慕连城。
现在她死心了,知道有叶姜在,她在慕连城这里得不到任何好处,慕连城和三个孩子,才算彻底安静下来。
至于吴芝兰,她三个儿子也看不上她的做派,往后的日子啊,吴芝兰和几个儿媳妇闹还来不及呢,有的她折腾的。
慕向南胸膛起伏抖的厉害,这一路小跑的将少年的怒火也跑出来了。
他一把推搡开他爸的手,“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你为什么要先走?”
少年的心慌和怒气无处发泄,扭着头不看他爸。
第13章
慕向南怕,他真怕。他爸娶了新媳妇,他和弟弟妹妹在他爸心里还有地位吗?
大姑说叶老师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们好,好让吴芝兰以后不去闹他们一家五口,可是十二岁的少年还是生气,万一呢,万一他爸真走了怎么办?
慕莲花赶忙将慕向南拉到一边,“老大,来的路上大姑是怎么跟你说的,叶老师都说了,你们不走她不走,都是做给你后奶奶看的,你可不能闹脾气。”
叶姜知道慕向南这一上午心里揪着不好受,她怎么可能会怪孩子呢。
“大姐别说小南,我知道他心里难受,让他发泄一下。”
慕莲花将慕向北交到慕连城怀里,慕连城抱着儿子,心里不大好受,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好好照看这几个孩子。
小家伙在慕连城怀里一阵别扭,扭着头去找叶姜,“妈抱……”
叶姜鼻子一酸,可慕小西还紧抱着她大。腿呢,她把慕小西抱怀里,“小北乖啊,妈要抱妹妹,爸爸也喜欢你,你让爸爸抱会。”
慕大姐掏出一张三寸的照片交给叶姜,“这是咱妈年轻时候的照片,咱爹死的时候还握在手心里,吴芝兰想烧了,被我给抢了下来,连城估计都记不清他。妈长什么样儿了,留给你们做个念想。”
黑白的老照片上,穿着民国女学生装,梳着齐耳短发的清秀少女,靠在一棵参天古树下面,笑容恣意飞扬。
慕连城和慕向南难怪这么俊秀,长的都像她婆婆。
“咱妈了不起呀,解放前能上女校的都是大户人家呢。”叶姜家里就有不少这种老照片,她看出来这是在女校里拍的,她婆婆还真不是一般人,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也不知道慕老头从哪里给人背出来的。
“我听咱爹说,那年他出去背木头回来卖,路上遇到土匪,他慌的扔了木头躲到山沟里,可巧看到一头是血的咱妈,背回来给她瞧好了,咱妈当时身上就这一张照片,醒来除了自己的名字,啥也不记得了。”
那肯定是个大户人家精心教养的小姐,慕莲花还记得,小时候村子里谁家不打孩子呀,只有她这个后娘,说话总是温温柔柔,再苦再穷,过年也总会给她做一身新衣裳,还会唱好听的歌谣哄她睡觉。
这些回忆,慕莲花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甜的,那个妈妈甩吴芝兰八条街,也不怪她爹到死的时候还念着。
叶姜把照片夹到票簿本里,妥善的收好。
已经检票了,慕大姐催他们上车,“走吧走吧,以后常写信回来啊。”
慕莲花买的都是下铺,叶姜把两个大包里吃的喝的都拿出来,去离城要坐两天一。夜的火车,她带足了干粮。
慕向南坐在对面的床铺上,双手抱着肩膀,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他第一次出远门,去他的新家。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少年的心才踏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