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姜悄悄的退出人群,跑回小破船那里,她也钻进船舱,从带过来的空桶里,拿出一个小油布包。
包里有一块窗帘布,还有一套干净衣裳。
叶姜把窗帘布一挂,在船舱里换掉身上的湿衣裳。
慕向南还没从救人的震惊中缓过来,带着弟弟妹妹站船边,问船舱里的叶姜。
“叶老师,你赶海还带衣裳啊?你怎么知道今天会有人落水的?”
“我哪知道啊,我就是想着万一赶海的时候弄湿了衣服我怎么回去啊,就带了一套呗。”
虽然这个理由很合理,慕向南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叶老师神神秘秘的,不过他发现了,叶老师水性比他还好啊……
“你水性这么好,在山水村落水的时候干嘛不自己游上来,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我爸了?等着他救你上来好嫁给他?”
叶姜:……
现在的孩子咋这么鸡贼呢,她还没有想过这一层呢,不过慕向南提醒了她。
叶姜说道:“可别跟你爸说我会水啊,他要是知道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换好了衣服,她收起小窗帘,笑着跟小北说道:“小北也不说好不好?爸爸要是知道妈妈会游泳,就会把妈妈赶走了。”
妈妈可不能走,慕向北连连点头,“我不说,也不让哥哥说。”
说着就紧张兮兮的抱他哥大。腿,“哥哥,你也不能说哦。”
慕向南不屑的呲了一声,“我才懒得说。”
“小北小西,离你哥哥远一点。”
叶姜把湿衣服上的海水拧到空木桶里,然后,她提起木桶将桶里那点海水,浇在了老大身上。
慕向南:……
他完全没有想到,小后妈会泼他水,他哪句话惹她生气了?
“叶老师,你泼我水干嘛啊?”少年不解的问道。
“你忘了?我不会游泳,这人是你救上来的,你衣服怎么可能不湿呢?你说对不对?”
慕向南:“你都对,你都有理,这回家也和我爸说,人是我救的?”
“那当然了。”叶姜从船舱里跳下来,抱着小西,牵着小北,跟慕向南说道:“人好像被救醒了,咱们过去看看,大家伙都在找救人的小英雄呢。”
……
“好年轻的小媳妇,溺水的这孩子是你家大儿子救上来的?”
“是啊,他说要去礁石滩那儿看看有没有被冲上来搁浅的鱼,鱼没抓到,反倒是救了这孩子。”
叶姜看围观的老乡不太相信她能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忙说:“我是他后妈。”
老乡们恍然大悟,难怪呢,哪有这么年轻的小媳妇就生出这么大儿子的,原来是继子。
“今天浪大,这俩孩子可够幸运的,弄个不巧,可就叫海浪都卷走了。”
这里是大海,风大浪急,那个少年被救上来昏昏沉沉,还有些溺水后遗症,一个劲的打着寒噤,人也开始发热。
叶姜恳求一旁的老乡,“麻烦大家把这孩子送去医院,医药费我先垫着。”
这年老乡们都不富裕,大家伙又想救人,一想到家里连油盐都省着吃的苦日子,就没人敢提送医院的事,谁家也不愿意为一个不认识的人去垫医药费。
一听叶姜主动提出来,大家心里的负担都放了下来,两个人合力抬着溺水少年,给人送到了医院。
这里靠着大海,接诊的医生一年也要碰到几次溺水救治的人,检查医治后给开了单子,出来问围着的一圈老乡。
“孩子叫什么名字?谁是他家属?去缴费吧。”
一听缴费,老乡们后退几步,叶姜牵着三个孩子在中间很打眼,那医生把缴费单递到她跟前,“你是孩子家属?”
叶姜先接了缴费单,然后解释道:“医生,我们都不是孩子家属,那孩子是我家老大救上来的,医药费我先垫着,我让我家老大回家拿钱去。”
中年医生打量了下叶姜,女孩面善的很,带着三个孩子,大的那个浑身湿透应该就是救人的少年。
这一家子不错,给人救了还愿意垫医药费,那医生说道:“医药费不急,等孩子情况稳定下来,我问问他家住哪,等他家人来付医药费也行。”
溺水的少年情况稳定,老乡们都赶着回家做午饭陆陆续续散了。
叶姜从兜里掏出家里钥匙,“小南你赶紧回家换衣服去,我房间床头柜的下面那个抽屉里有钱,你换好衣服再拿点钱过来。”
慕向南攥着钥匙问道:“叶老师,那我拿多少钱过来啊?”
叶姜看了下缴费单,挂号一毛五,观察床位费五毛,处置费八毛,检验费两毛,那孩子喉咙里吸进去一点杂物呼吸一直滋滋啦啦的,异物取出费药品费两块,加起来三块六毛五。
叶姜说:“你拿五块钱过来,来的时候叫上你陈奶奶,她是学校的老师,这孩子只要上学,她就能认识。”
慕向南二话不说,一路跑着回家,在家门口被陈华拉住。
陈华刚吃完饭,在水槽边洗碗,因为怀孕的女儿在家,她每天中午不在学校食堂吃饭,都回家做饭吃。
看到慕向南一个人回家不见叶姜和两个双胞胎,陈华问道:“小南,你赶个海怎么衣裳都湿了?你弟弟妹妹和你后妈呢?”
慕向南正好要找陈华,“陈奶奶,今天在海边救了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送医院去了,叶老师和我弟弟妹妹都在那看着,让我回家换衣服拿钱交费,现在找不到他的家人,您跟我一块去吧,叶老师说他要是在离城上学您都认识。”
“那你快换衣服。”一听有可能是学校的学生出了事,陈华赶忙把碗送回家,跟夏小灵交代了一下,就跑到叶姜家等慕向南。
慕向南把湿衣服脱下来扔洗衣盆里,也顾不上去卫生间冲澡,拿了条毛巾胡乱擦了一下。
海水和淡水是不一样的,被海水打湿了不冲洗一下,身上总有一种海腥气,黏腻的很不舒服,他也顾不得擦洗,换上衣服跑去小卧室。
床头柜下面的抽屉里,放着粮油票本和几十块零钱,慕向南拿了些票和五块钱,又从厨房里拿了两个空饭盒,用买菜的布袋子装好。
“小南,被救上来的那孩子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喉咙里卡了东西,我走的时候他还在治疗呢。”
慕向南把装着饭盒和钱票的小布袋子往肩膀上一跨,下楼后跑的飞快,“陈奶奶,叶老师和我弟弟妹妹还没吃中饭,我先去医院送钱送票。”
“咱们坐公交车去。”陈华在他身后喊道:“公交车就一站路。”
慕向南回头说道:“等车的时间都够我跑到医院了,您慢点,我先走啦。”
到了医院,慕向南把钱交给叶姜,自己拿了点零钱和票,带着弟弟妹妹去医院的食堂打饭。
叶姜在窗口排队缴完费,拿着找回的钱和票据回病房,正好被那医生瞧见。
“咦?你怎么把费用给缴了?不是让你等他家人来了交,那孩子没什么事了,你家大的小的好几个孩子,赶快回去吧。”
叶姜看到病床上的少年因为疲累已经睡着了,笑着说道:“没事我先垫着吧,如果他有家人,来了再给我钱也一样的。”
“那行,医院有食堂,你去打点儿饭菜吃吧。”
“谢谢医生,我家老大带弟弟妹妹打饭去了。”
叶姜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心里叹气,这孩子是个孤儿,没有家人,不会有人来给他缴费的。
也不能说是孤儿吧,他的妈妈,生下来就抛弃了他,后来被肖家镇的一户人家收养。
要说小南的少年时期不幸福,这个溺水少年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南有个刻薄的后奶奶,少年有个混账的舅舅,成天野种野种的使唤他,从来没叫过少年的名字。
这些情况,都是在老大出事之后,叶姜多方打听才了解到的。
陈华坐公交车也很快,老大带着弟弟妹妹在食堂还没回来,她就到医院了。
“小叶,那孩子怎么样了?”陈华焦急的问道。
可能孩子家长还不知道,幸亏有叶姜在这照顾,看到叶姜手里的缴费单,陈华感叹,叶姜是个心善的,连医药费也给垫上了。
“您别急,医生说已经没有危险,喉咙里的异物也取出来了,孩子睡过去了,您进去看看认不认识这孩子。”
病床上清瘦的少年闭着眼睛,哪怕是睡着了眉头也紧锁,他看上去和小南差不多大,叶姜知道,少年比小南大一岁。
陈华一看这少年溺水后虚弱的模样,又痛又悔,拉着叶姜到门外说话,害怕把这孩子吵醒。
“这孩子叫肖楠,下面一个乡中学的学生,昨天带着乡里的介绍信来学校找我,就是你们走之后,他后脚跟就来学校,也是问我要报名表,想参加这次的招生考试。”
“他手续带的都齐全、学校和乡里的介绍信都有,还有老师给开的推荐信,我就给这孩子报了名。”
“我一看这孩子一个人来离城报名,身上连住招待所的钱都没有,我就跟学校的虞老师说,让他给孩子在学校的宿舍里安排一张床铺,我今早去学校没找到人,一问虞老师,他才说昨天忙忘记了,没给孩子安排。”
陈华当时就火了,没有顾忌同事间的面子,给虞万梁好一顿批评。
那孩子没钱没票,只能露宿街头,不知怎么就走到码头那里,少年不知道涨潮的厉害被卷进海里,幸亏叶姜带着孩子去赶海,给人救了上来。
“这孩子说起来也是个孤儿,他养父母去世之后,便宜舅舅不拿他当人,小叶啊,你跟这孩子有缘分,等他以后有出息了,得好好报答你。”
“是我们家老大救的。”
叶姜低头,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肖楠是慕连城前妻下乡之前未婚生下来的儿子。
那年未婚生子是要被全村戳脊梁骨骂的,肖柔躲到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把孩子生下来就下了乡,然后很快和回家探亲的慕连城结了婚。
那年慕连城二十二岁,还是个小连长,一个月九十五块钱的工资,寄回来九十给肖柔养孩子。
后来他升了营长,工资也涨了,还是只给自己留一点点,其余的全部寄回来。
叶姜想,肖柔给第二个儿子取名叫慕向南,心里应该是对这个被她抛弃的大儿子有些内疚和感情的。
但是这个女人是感情至上,心爱的白月光在她眼里大过一切,五年前和慕连城离婚的时候,一个孩子也没要,未婚时生的肖楠既不相认也不要,就这么和白月光跑了。
肖楠从小受尽了白眼,他那个便宜舅舅野种野种的叫,都忘了自己的名字。
慕向南不知道今天救上来的这个少年是他同母异父的兄弟。
叶姜想,慕连城有四个异母兄弟,那以后,小南应该也不会排斥他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吧?
这两兄弟现在把关系处好,等将来知道了真相就不会闹的你死我活的。
叶姜说:“陈老师,那等肖楠醒了您给带学校,安排个住的地方吧,我给孩子出点钱票,考试前不能叫他饿肚子。”
陈华不接她递过来的钱,“等肖楠醒了我就带他回学校住宿舍,吃住我都给他安排好,你带三个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些都不用你操心,你去食堂找孩子,赶紧吃中饭去。”
第23章
过了饭点, 食堂的人不多,慕向南打了两个菜,三碗米饭, 双胞胎的饭量小, 两个人分一碗米饭就够了。
他看到叶姜从外面进来,喊道:“叶老师, 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