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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康默默地等候艾哈迈德三世发泄他积压的情绪。
    傍晚时分,临分别的时候,保康只有一个建议:“可以试着,给奥斯曼留下一片和平之地,希望之地。”
    艾哈迈德三世呆立,真诚地鞠躬行礼:“真主保佑殿下。”
    …………
    伴随着奥斯曼土耳其的衰落,不光是民众的贫困和国土的丧失,还有欧洲各方势力的渗透,奥斯曼土耳其的分裂,永无休止的各方内部势力争斗……艾哈迈德三世知道,保康知道,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弃任何的侥幸心理,在奥斯曼,在亚欧非大陆的中间,留下一个充满希望的和平之地。
    当然,这是艾哈迈德三世的责任,他将非常乐意在想方设法不断推进奥斯曼土耳其改革的过程中,给几百年后很可能处于混乱中的地方做一个小小的布局。
    而保康,重新思考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于国家政体方面的成功和失败,重新研究英吉利如今看似更为合理的三权分立制度,他也更为担忧大清国的未来。
    保康琢磨着要不要和他汗阿玛讨论讨论这个问题,第三天的入夜时分,艾哈迈德三世给保康郑重介绍一个人。
    他哥哥的儿子,马哈茂德,一个微微驼背的十四岁少年人,装扮成侍从偷偷跟随叔父来到大清的少年人。
    保康只看一眼就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爽快地答应他留在大清求学的请求。
    “有空的时候,可以来找弘晏一起玩耍,无需拘束。”
    马哈茂德感激地行礼:“真主保佑殿下。”
    艾哈迈德三世开心矜持地笑:“真主保佑殿下。我前天晚上回去后,打算在侍从中选一些人留在大清学习,哪知道看到他。真主保佑,托付给殿下,我万分放心他的安全。”
    保康微笑答应。
    不管奥斯曼土耳其内部有什么争斗,马哈茂德在大清求学期间,大清可以保证马哈茂德的安全。
    看到马哈茂德,保康对亚欧非大陆中间地区的未来有了更多的信心。
    艾哈迈德三世自觉和瑞亲王成为好朋友了,和他介绍不少奥斯曼维齐尔里面的有识之士,保康慢慢的,对奥斯曼土耳其的了解越来越多,感触愈发的深。
    …………
    谈判缓慢进行中,胤祉、胤佑隔一天来和保康商议一次,总体来看,还算顺利。对于全球统一的纪年法,时间定义等等,全部通过。对于环境保护这个议题,也没人反对。
    胤祉微微皱眉:“就是牵扯到具体利益说不清。比如英吉利从法兰西接手的北美殖民地,那个大渔场,谁都知道这么大肆捕鱼很容易造成鱼类灭绝,但没人可以拒绝其巨大的利益诱惑。”
    胤佑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触:“我们无从制止,只能尽力。目前的世界四大渔场会有相同的命运。只要他们不污染海洋,给鱼类留下一个再生的机会即可。”
    保康抬手按按眉心。
    “先负责好大清的地盘,其他方面,我们只能是尽力而为——汗阿玛是不是要和奥斯曼土耳其联姻?”
    胤祉和胤佑登时喷笑出来。
    胤佑板着脸:“奥斯曼现在的情况,亚欧非三块大陆的心脏位置,汗阿玛怎么可能错过?苏丹不娶外地女,但苏丹的后宫制度在苏莱曼苏丹时期就被破坏,现在更是后宫直接干政。”
    胤祉摇头晃脑:“‘我寂寞壁龛的宝座、我的爱、我的月光。我最真诚的朋友、我的知己、我存在的理由、我的苏丹、我唯一的爱……’”
    保康:“……”
    六十年前去世的苏莱曼苏丹是一位伟大的苏丹,也是一位强势的苏丹,不光是在国家和人类文明进程上,在他的个人性格上也是。
    迷上一个罗塞尼亚血统的后宫女子许蕾姆,写诗作赋倾诉爱意,还为了迎娶她为合法的妻子,不惜破坏奥斯曼帝国延续三百年的不得娶外国侍妾为妻的传统。
    册封许蕾姆为皇后,留许蕾姆苏丹在宫里陪伴,破坏另一项帝国传统:皇子成年后前往帝国的边疆省份做总督锻炼,他的生母也要随行,除非他本人/后代登上皇位,否则其生母不得回都城。
    保康小小的无奈。
    “汗阿玛是不是看中了马哈茂德?现在奥斯曼的皇子,已经被迫取消去外地做总督锻炼的权利,全部留在宫里,形同软禁一般……”
    胤祉一板正经脸,学着他们汗阿玛那志满意得的架势:“那是其他女子生的皇子,我们大清女子生的皇子,那肯定不一样。”
    保康:“……”
    胤佑憋笑憋得面孔扭曲。
    保康觉得他汗阿玛真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儿,替他汗阿玛尴尬一咪咪。
    “英吉利、荷兰、瑞士、奥斯曼这些国家要遏制沙俄的崛起,而奥地利和德意志出于对抗奥斯曼的需要,联合沙俄共同作战,彼得沙皇唯一的儿子的亲事,就是一个风向。”
    “汗阿玛要朝奥斯曼伸手,可以理解……”
    胤祉、胤佑齐齐点头,他们万分理解,这个时候不插一脚太傻帽,就是他们汗阿玛的态度……
    保康也想笑。可谁叫那是他们的汗阿玛?顿了顿,再次叮嘱。
    “谈判中,会有很多人试探我方谈判人员……曼德海峡的探索还在进行中,苏伊士运河即将通航……曼德海峡的所有事务,任何涉及到地盘主权的事务,切记,谈判中千万不要涉及。”
    胤祉和胤佑面色一肃,不由地心生警惕。
    他们负责谈判,对于谈判中那暗潮汹涌的形势岂能没有感受?
    一旦苏伊士运河正式通航,大西洋、直布罗陀海峡、地中海、苏伊士运河、红海、曼德海峡、印度洋,马六甲海峡、太平洋西部的亚洲沿海一带,再有巴拿马运河,从太平洋进入大西洋。
    这其中,曼德海峡会成为穿越太平洋、印度洋和大西洋三大洋的海上交通要道,称它是世界战略心脏也不为过。
    而大清,拥有直布罗陀海峡、曼德海峡、马六甲海峡,还握有苏伊士运河,参与开挖巴拿马运河……
    这简直不要太刺激!
    说实话,就是全世界人联合起来围殴大清,他们也一点儿都不奇怪。
    说实话,这次只是使团带着各种目的而来,他们非常感动于世界人们的善良。
    感动之下的大清国也不想动兵,干脆采取小无赖的策略,只讨论关乎全人类共同发展方面的事儿,用荷兰国王的说法,只在无关痛痒的问题上打转转,其他的事情一律不接口……忒无赖!
    胤祉忍不住摸摸鼻子:“天天就是这么你来我往地打机锋……保康弟弟,大哥和太子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这样的差事,太子哥哥最擅长。”
    胤佑也面露期待。
    保康嘴角一抽:“大约四月中旬。”
    …………
    四月中旬,出海的太子殿下和直郡王环绕地球一圈,将会从苏伊士运河回来大清,向全世界人宣告苏伊士运河的正式通航。
    苏伊士运河通航,这应该是大清的盛事吧?保康知道,极盛之后就是朝下走。没有人能永远处于鼎盛时期,同理,有人组成的国家也不可能永远处于鼎盛时期。
    保康只希望,脚下这片土地的未来,走的是一条波浪线,起起伏伏,高高低低都可,只要不是冲上极点之后的一落千丈。
    保康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找到英吉利的安妮女王喝下午茶。
    安妮女王知道瑞亲王殿下会来,如今看到他来了,笑得好像一个小姑娘一般雀跃。
    四十五岁的老太太,因为多年的病痛折磨浑身臃肿虚胖,却因为那与生俱来的端庄气质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头上戴着大假发,脸上画着大妆,身上穿着亚棕色花边长裙,露出长长的脖颈……
    加上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一种老朋友见面的亲近之感。
    两个人开心地抱一抱,保康面对安妮女王的“童心”笑得特自在:“下午好,女王陛下,你的笑容和玫瑰一样美丽。”
    曾经因为腿部痛风被迫做了好几年轮椅的安妮女王,听到这句话眼里露出微微的光芒。
    “感谢殿下的赞美。上帝保佑,殿下你的风采给英吉利人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日夜难忘。”
    保康矜持地微笑:“感谢女王陛下的赞美。”
    安妮女王夸张地捂住胸口:“上帝!有没有人和殿下说过‘上帝的偏心’?”
    保康:“……”
    保康耍无赖,顽皮地眨眨眼,直接把安妮女王逗乐。
    两个人好像老朋友一般聊天说话,用完一杯茶,享受一会儿春日午后的慵懒,慢慢进入正题。
    “殿下来找我的目的,我大约知道。几千年来,人类一直在探寻,什么样的方式治理国家最合适。当然,东方的政体模式几乎是固定不变,这一点也让所有人惊奇。”
    “英吉利的议会制度,奥斯曼的近卫军制度,荷兰的联省执政官,德意志的城邦制度……都有利弊,但都是一种大胆的尝试。作为英吉利的一名女王,我爱我的国家和子民,我自然也希望上议院可以扛起来重任。”
    第176章
    英吉利的上议院, 大约一千人,都不是选举产生,王室后裔、世袭贵族、法律贵族……他们是终生制度, 他们是世袭罔替,他们没有多大的实权, 但他们有来自王室的权利基础, 有**官, 有莫大的行动权……
    而下议院的议员通过民众选举产生,大约七百人,越来越多地在国家政治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逐步成为全英国社会精英的主要活动场所。
    在一定程度上, 它才是英国政治和社会生活的集中体现, 是每个真正的人才最想进去的地方。
    安妮女王小小的感叹:“可我首先是一名英吉利人。”
    保康眼露敬意。
    安妮女王微笑,果然,瑞亲王殿下最明白。
    “我是一名新教徒, 和我姐姐玛丽一样,和我们那虔诚的天主教徒父亲相违背。我和丈夫恩爱, 有十七个子女,可都去世。我是王室中人, 却努力去理解并顺应大多数臣民的感情……”
    “‘光荣革命’发生后, 父亲逃亡,姐姐继任王位,我心里对父亲有愧疚。加上我欣赏约翰·丘吉尔将军,和他的妻子是好友,姐姐却完全不信任丘吉尔将军, 那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对于“命运无常”的苦涩。
    “对于王位, 我是心甘情愿的主动放弃。谁都没想到, 欧洲普及天花,欧洲人没有了天花的威胁,孩童的存活率大大提高,姐姐和姐夫互相扶持那么多年,他们还是没有孩子……
    姐姐去世后,两院议会通过‘嗣位法’,我成为王位的继承人。我一开始,也想和姐姐姐夫一般,喜欢用无党派人士或者全党派的内阁治理国家,可,我也失败了。”
    保康心头一跳,他自然知识这些信息,可亲耳听安妮女王说起,感受完全不同。
    他面色平静,认真地倾听。
    安妮女王笑一笑。
    “‘天主教徒阴谋’,殿下知道?”
    保康笑:“知道。”
    三十年前,一位因宗教信仰反复无常而声名狼藉的神父,声称一群耶稣会天主教徒计划谋杀国王查理二世,在英国恢复天主教,并打算邀请法军入侵,大肆屠杀新教徒。
    而当时的英国,绝大多数人是新教徒,只有少数人信奉天主教。可是天主教的正统地位,让整个国家上下都弥漫反天主教的情绪。如此骇人听闻的谎言一出来,晴天霹雳一般震动英国大地,反天主教徒的怒潮迅速席卷英国上下。
    偏偏查理二世的弟弟是一个坚定的天主教徒,公然拒绝宣誓信仰英国国教新教,部分愤怒的英国人要求废除他的继承权。
    虽然最后因为保守派人士的反对没有成功,但是,查理二世认为议会干预王位继承问题,是对国王特权的严重侵犯,愤怒地下令解散议会,此举直接刺激了全英国的人,结党结派地团结起来反抗国王的权利。
    保康每次细想这些,都开心于历史的神奇。查理二世的弟弟后来成为詹姆斯二世,可他因为这件事情对全英国信仰新教的人都没有好印象,粗暴专横,导致最后他的两个女儿都背叛他,他本人被迫逃亡……
    “因果相关,每次想起这些事情,总是感受到历史车轮的强大轨迹。”
    安妮女王一愣,随即笑着点头。
    历史的车轮,个人的力量如何能挡得住那?她此刻想起自己的父亲詹姆斯二世,已经没有了之前那深刻的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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