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缙年纪轻轻封爵,一路高歌猛进,且在战事上屡立奇功,再者武帝有一统天下的念头,这张家不管人丁有多稀少,只要有他在便不会倒。是以今日来客众多,家有妙龄女儿的官员大有老丈人看女婿的架势,一时间杯觥交错,宾主尽欢直至黄昏,送完宾客只余下以前就交好的兄弟,誓要今夜不醉不归,其中就有冯绍。
冯绍同为武将出身,他爹冯延龄大将军同已故的张父是一同上过战场杀敌的兄弟,且还救过张父一命,是已两人结为异性兄弟,连小辈也认了干亲,冯绍与张缙算是从小一齐长大。
但冯绍此人,除了上战场平日里都吊儿郎当,没个正行,几人围坐一团喝得东倒西歪。
“今日坐干娘身边的便是小弟妹了吧?哎,小二去得早。只是可惜了小弟妹,这下半辈子只能孤苦伶仃啊!嗝——”冯绍已经神智不清,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说完还打个酒嗝。
张缙眼神也有些溃散,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端着酒杯将酒一饮而尽,继而又将酒倒上。
喝到半夜,几人才踉踉跄跄回房。
燕行已在院里侯着,见张缙喝得伶仃大醉回来连忙上前扶着,他也并未拒绝,燕行见之心喜,一边吩咐人为他打水一边让人端来醒酒汤,大有做女主人的派头。
“侯爷,奴婢伺候沐浴你!”
张缙已经脱光了坐在香柏木浴桶之中,背靠着桶,眯着眼,一张脸因醉酒有些许酡红,身姿健硕,肤色微深,几条疤痕零星散布在胸前与后背,却也招展着男人的丰功伟绩。燕行不由红了脸。
不知他有没有听见,燕行就当做了默许,拿着澡巾便上前伺候。
这酒喝了大半个下午,腹中并无多少食物,酒劲上头,头疼欲裂,人也显得恍惚,想到冯绍那句话,又想到那日云曼站在青雀记,背影萧索孤立无援的样子,心里发堵。
转念又想到那日在梅园里的相遇,一张小脸楚楚可怜,若是后半生真的孤苦飘零,怕是不得善了,这想着想着,胯下的家伙什儿便有抬头的迹象,灯光水影之下,沉甸甸的一坨,看得燕行指尖都有些发颤。
一只柔软的小手攀上他的肩膀,四处游走点火,烧得他浑身燥热,一把将燕行拉进浴桶之中,揉捏着她柔软的身体,溅起满地水花,水气氤氲之间,一切都显得朦胧不清,手下的力气也越发没了分寸,一声似痛非痛,似愉非愉的鸣叫,使得他倏地睁眼,看清面前女子,这酒竟清醒大半。
“出去!”
燕行还没从惊喜之中回过神便被一泼冷水浇下,抬气雾蒙蒙的双眼,欲要得知原由,却被张缙眼中的凌厉寒冷冻住,再无开口的勇气,只得颤颤巍巍地爬出浴桶,拖着一身湿透的衣裙退出了浴室。
而后听着室内传来男人带着情欲的闷哼声,燕行心中不是滋味,咬咬银牙,羞愤地转身离去。
发泄过后只余一室空虚,张缙无神地望着屏风上的洛神图,他并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年轻时精力旺盛,秦楼妓馆,烟花柳巷都曾去过,不同女人的味道也都尝尽,且同王雅慧大婚后也曾蜜里调油,怎得她就入了他眼?当他决定买下步摇的那刻起就意识到自己内心所想,绑住他脚步的不过是伦理纲常。
再起身时,水已微凉。
先是大军班师回朝,再是发妻安葬,紧接着便是圣上的封赏与王氏生辰,匆匆忙忙间又迎来过年,委实事务繁多容不得他多想,转眼便临近上元节。
“夫人,听说今日上元节热闹非凡,那秦淮河畔建起了百米高的灯塔,异常壮观,比之往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倩儿脸上闪过一丝向往,满怀期许地看向云曼。
云曼放下手中的杂书,抬头笑看着她:“罢了,你们去便是,只记得早些回来。”
“夫人,您不去吗?可热闹了!”云曼平日里可谓是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就守在着凄冷的四方天里,去给老夫人请安,高兴的时候是不搭理,不高兴的时候便是恶言相向,摆起婆婆的架子,同为寡妇,王氏还有儿子依靠,而夫人却没有任何东西。倩儿总觉得她就像一张白净的手帕,没有色彩,没有花纹,就孤零零地挂在侯府这颗大树之上,随着雷电,依着风雨,飘摇不定。
“我就不去了,太吵闹了。”
倩儿向旁边的巧儿挤眉弄眼,示意她一同劝劝云曼。
“夫人,您前些时日不是还在说,等出了正月回苏州一趟,去看看昊少爷吗?昊少爷最是喜欢那些小玩意儿,今日上元节,卖小玩意儿的肯定多,不如去选选?”
巧儿的话到底让云曼有些触动,想到云昊,那个一手由她带大的弟弟,眼神都变得更加柔软。
王氏倒也没把人拘着,近来侯府门庭若市,那些高门贵妇要将门槛踏破,她也不想留个苛待儿媳的名头。
云曼同两个丫鬟从马车上下来,人群熙熙攘攘,街边的摊贩亦是应接不暇,她竟觉得有些恍然似梦,苏州城的上元节也是热闹非凡,记得小时候每年都会同父母亲一同夜游,这一晃过去竟有近十年未见的此景。
主仆几人一同在街上游游走走,一边选着新奇的玩意儿一边买着吃食。
若说看灯塔,临福楼定是个绝佳的位置,若是在叁楼上,那这秦淮美景同人间烟火更是一同收进眼里,只是这价格也不便宜,纵是如此,这位置也得至少提前半个月才能定下。
而此时,叁楼之上的窗口边正坐着张缙一行人。
卫译也着实不明白,侯爷为何在傍晚时突发奇想要到福临楼赏景,毕竟这些东西对他们这些武夫来讲还不如一碗酒来的实在,花着大价钱从旁人处买来的位置,喝着这没甚滋味的茶水,他砸吧砸吧嘴,差点把茶叶一同吃下。
直到侯爷叫他下去请二夫人的时候,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