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宋子明偷偷去了虞南山后山的小屋。如星见到他时, 不免有些吃惊, 宋子明替她们做事这些年,为免被人发现,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联系,除非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否则宋子明很少亲自来这里。
如星询问他, 发生什么事了。宋子明犹豫半晌,一脸一言难尽的样子,最后只说要当面禀告夫人。
如星不敢耽误,当即领着宋子明去面见夫人。当着夫人的面,宋子明将琮容师徒吵架, 似乎还动了手的事情, 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别说宋子明就是如星也很奇怪,这些年她没少在暗地里观察琮容师徒,心里比谁都清楚琮容师徒的关系有多牢固。
如星再三向宋子明确认,他说的这些怕都是谣言吧。
宋子明也希望这是谣言, 但他告诉如星, 下午琮容师徒动手一事很多人都听到了, 琮一从寝殿出来时,嘴角残留的血迹很多人也都看到了。
如星无话可说,却始终想不明白,沉默的看向了夫人。
夫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吃惊,脸上平静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像是知道什么内幕一般。
良久,夫人轻叹一声,“像阿容这般温柔儒雅的贵公子,这世上又有谁能不喜欢呢。”
如星和宋子明对视一眼,没太听明白了。
夫人脸上浮起一丝愧疚,“虽然很对不起阿容,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他真相,此间事了,他二人将何去何从,还要看他们的造化。”
“夫人,二公子若得知真相,一定不会怪你的。”见夫人言语间充满自责,如星出声宽慰道。
不管琮容会不会怪她,她早已决定一条路走到黑。夫人用眼神示意如星不必为她担心,随即正色道:“不用管阿容他们,一切照原计划进行。”
“是,夫人。”此乃最后一搏,宋子明终究是不放心,主动问道:“夫人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夫人道:“这些年,你已经帮我做的够多了,这次,你只需安排好琮一巡夜的区域,其他事情就不必再操心了。等一切结束了,你就可以回临稷宋家,重新过上安稳的日子。”
宋子明道:“夫人不必和子明客气,当年若不是二公子及时赶到,我临稷宋家怕是已经被魔族灭了满门,二公子舍身救我妹妹的场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二公子一生与人为善,却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不管真相如何,二公子都有权知道。能帮到夫人和二公子是我的荣幸,也算是为当年我们临稷宋家平白遭受的苦难讨一个公道。”
——
自那日争吵以后,一切都看似没有变。琮一照常去上课,琮容照常去授课,唯一不同的是,他二人比前一阵子更沉默了,光是往那儿一站,周围三尺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除了张嘉康和乔源,其他人纷纷退避三舍,生怕殃及池鱼。
联合公署的师生总共分成了四十支巡夜队伍,八个方位,五天一轮回。琮容带领的这队被安排在第二天,西北方,而琮一那队排在第三天,西南方。
以前在人族的时候,琮容没少干巡夜的事,就跟警察晚上巡逻似的,单调的乏善可陈。唯一不同的是,警察巡逻未必有事发生,而巡夜则一定会发生些什么,因为巡夜更像是钓.鱼.执.法,提前找好了目标,才出动。
琮容实力强悍,可以凌空画符,搜寻魔气的踪迹,而这些新入门的弟子则必须得依靠罗盘才行。一整晚过去了,琮容带领的队伍有惊无险的完成了任务,虽然知道一定会赢,但跟人打架这件事本身就很耗精神。
一回到联合公署,这群人倒头就睡,他们有一上午的时间可以补觉。
琮容的睡眠质量一直都挺好的,但最近这段时间,他经常失眠,一坐就是一整夜,就像是垂暮老人,总是一遍遍回忆年轻时候的过往。而回忆过往这件事很可能不是琮容的本意,最近,他发觉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甚至是自己的心。
在琮容三十年的人生里,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和琮一生活在一起,他早已习惯了琮一呆在他眼皮子底下,触手可及的地方。如今,明明还共同生活在一个院子里,他和琮一却已像是两不相识的陌路人,如果不是正好给他授课,如果不是张嘉康进进出出时,总爱整出点动静来,一整天的时间里,琮容可能都看不到琮一一眼。
琮容忍不住心想:这次,琮一大概是真的寒了心。师徒多年,他不仅亲口撕毁了曾经答应琮一不再收徒的承诺,甚至还动手打了他。从小到大,琮容不舍得让他受一丁点儿的伤,而今自己竟然动手打了他。
打完琮容就后悔了,可后悔又有什么用,他给不了琮一想要的。
夜里,郭信仪带领的张嘉康和琮一这队,准备出发去西南方向。十多名弟子大都是第一次巡夜,难免显得有些兴奋。自打张嘉康和仙门结下善缘,还没体会过降妖伏魔是什么滋味,就被魔族接连围攻了两次,心中郁气难平。得知巡夜其实就是单方面暴打魔气,张嘉康一早就开始期待了,发誓要让魔族尝尝被人围殴的滋味,好替自己出口恶气。
张嘉康难得这么积极,郭信仪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带队的缘故,心中窃喜万分,放着其他弟子不管,牛皮糖似的黏在了张嘉康旁边。
郭信仪缠人的能力,张嘉康是见识过的,甩都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