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次日天色大亮,以至于昭炎睁开眼时,几乎是一个激灵惊慌失措的坐了起来。
身边空荡荡的,并无小东西踪迹,除了留给他的一半衾被,其他寝具都已整理的整整齐齐。
昭炎忽然头疼欲裂,胡乱披上衣袍,就大步往殿外走,因为动作太急,下床时险些一头栽倒在地,还直接撞倒了床头的小案。好一阵哐里哐啷。
青鸾正指挥宫人清理湖中枯萎的灵草,见昭炎脸色煞白惨无人色的从殿中冲出来,跟着吓了一跳,刚要近前询问,却冷不防昭炎几步冲了过来,盯着她,目含血丝,哑声问:“那小东西呢?”
青鸾是亲眼见识了昭炎之前不眠不休守了小少主三日三夜不让旁人靠近的场面的,稍一思量,便知昭炎误会了,忙道:“君上不必担心,少主一切安好,用完早膳后就跟着溪云将军去见族老们了,还特意吩咐奴婢们不要打扰君上休息。”
昭炎恍然记起,昨日溪云得知真相后,因需要时间重新铺陈筹谋,特意将狐族公审的日子推迟了两日。若不出意外,今日溪云去见青丘的那群族老,应是按照他们之前约定的计划,用博徽换取天狼的退兵与北阳一城。
眼下青丘形势动荡,只要那些族老们脑子不傻,就不会不同意这样划算的买卖。只是,溪云去就去,为何还要带着那小东西一道儿,莫非是为了下任狐帝人选的事?
思及此,昭炎突然又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因没有提前给小东西打商量,他就擅自做主把之前从禹襄口中知道的旧事悉数告诉了溪云。他心里隐约明白,烧灵之事于小东西而言是不堪回首的隐秘,就像一道血淋淋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一样,他宁愿一个人在黑暗中默默舔舐,被误解被指摘,也不愿轻易吐露给第二人,哪怕是自幼陪他一道长大的两个老仆。
烧灵灯烧掉的不止是少年的灵根,更是一个本应光芒四射的少年一生的骄傲与意气,并与之伴随的浓重的耻辱与怨恨。
这世上,没有人愿意回忆自己的骄傲是如何被人一点点摧毁的,何况还有东海血狱里那段惨烈充满血腥与绝望的岁月。万一溪云当众说出事实,小东西会不会怨他恨他,并遭受二次伤害。
昭炎越想越不踏实,便问青鸾:“族老们在何处?”
青鸾想了想,道:“就在祭坛后的祠堂里。”
昭炎便召来麒麟,直接往祭坛赶去。结果刚到祭坛外,遥遥就看见长灵和溪云一前一后从后殿走了出来,长灵穿着斗篷,怀里还乖乖抱了个手炉,手炉外包着层鹿皮,正是他昨夜准备的那个。
昭炎嘴角不由一勾,正要迎过去,耳边忽传来一阵呵斥声,错目一看,就见几个修士模样的人正押着一个披头散发、体态肥胖的人影过去,正是博徽。
那些修士分明穿的是狐族服饰。博徽手脚沾满血,被一路拖行着,跟死了半截一样,后背衣袍上也全是血,脚踝上还锁着一条赤色锁链。
昭炎隐隐猜出什么,驱着麒麟慢慢行至长灵跟前。
长灵仰头望他,眼睛一弯,似乎也不奇怪他会找过来,偏头和溪云商量道:“我想单独和他说两句话,晚些去找你。”
溪云点头,警告的看了昭炎一眼,先行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昭炎的错觉,昭炎总觉得,以前这位大将军看他的眼神虽也提防,但那单纯是猎物对入侵者的地方,现在却多了点别的味道。
等溪云一走远,昭炎立刻把长灵捞到了兽背上,慢悠悠往回走。
昭炎琢磨着,还没想好要怎么启口引出话题,长灵忽然道:“你的好意我知道,不过,我想以我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些事。”
“我的仇,我想自己报。”
昭炎一愣,摸了摸鼻头,有些心虚的问:“你都知道了?”
长灵点头,语气很平静道:“溪云不会无缘无故转变态度,更不会无缘无故答应你提出的那桩交易,那与他一贯的行事原则不符。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在中间作妖了。”
昭炎:“……”
昭炎纠正道:“什么叫作妖,本君那是为你讨回公道。”
“那也是作妖。”
长灵一板一眼的给他纠正回来。
昭炎好笑,道:“其实,溪云此人虽然刻板重规矩了些,对你还是不错的。以后,再有什么事不要自己闷在心里了,至少告诉本君,好不好。这次若不是瞎猫撞着死耗子撞到了禹襄,本君现在还两眼一抹黑,一无所知,更别说护你了。”
怕刺激到长灵,昭炎刻意省略了一些敏感字眼。
长灵岂能不知,默了默,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之前不愿借助溪云的力量,并非因为溪云,而只是不愿借助他的力量而已。”
他?
昭炎若有所思。
第91章
长灵提出要去城郊看看毁去的药圃。
青丘邻着东海, 不仅灵气充沛, 水汽也充沛, 十分适宜各种灵草灵木生长。自古药草不分家, 青丘也因此成为仙州内最大的草药基地之一。对于修真界而言, 灵草不仅能治病救人, 还是辅助修炼的绝佳天然法宝,许多在别处找不到的珍稀灵草, 都能在青丘的药圃中寻到踪迹。之前各族虎视眈眈的都想吞下狐族这块肥肉, 除了觊觎狐族祭坛里的灵力, 还有这层原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