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无比诧异,温庭云就不像个会把自己闷在家里吟诗作对的性子,这好端端的怎么还写起东西来了,秦筝抱着衣服靠着墙根梭到角落蹲好,捡了一坨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来看。
温庭云的字和鬼画符没有区别,歪歪扭扭地像雨后满地挣扎的蚯蚓,不过秦筝努力辨认,终于还是看清了他在写什么。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歪七八扭的字,大概也和他一颗七上不下的心一样,没办法平静,也没办法不去想这个人,所以寄情于一首诗,写了一遍又一遍,还是纾解不了。秦筝握着信纸的手有点抖,他像个偷听墙角的小人,一不小心偷到了别人对自己的一点真心,赤诚昭昭,甚至有些烫手,捏着怕自己辜负,扔了他又舍不得,皱巴巴的信纸甚至能看出一点可怜。
温庭云还在奋笔疾书,边写边扔,秦筝后脑勺抵着墙,蹲在他窗子下面,一边不知不觉地傻笑起来,一边轻轻把捡到的这一页折好,放在了衣服最里面的那一层,贴着自己的皮肤,更是紧紧地贴着一颗越来越无法自控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奶云写的那首诗是黄景仁的【绮怀】中的一句。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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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最终秦筝还是选择不进去打扰诗兴大发的温谷主, 他在墙角蹲了一会儿,一墙之隔陪着温庭云一齐寻个能得纾解的方式,然而两人终是把心烦意乱弄得更加拆解不清, 索性罢了。
衣服交给苏耽还回去, 顺便还去他药房拿了蒙汗药,苏耽特意交代, 这药叫醉生梦死,一滴沉眠, 两滴致幻, 一瓶下去猛过毒药, 中招的人会死在自己的梦里,无伤无痛也不能解。他还给了秦筝一根竹管,以防他找不到下药的机会, 可以用迷烟代替。
秦筝以前行事磊落,偷鸡摸狗的事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翻人墙角用下三滥的手段还是头一次,想想心里还有些激动,尤其当下, 顶着满头骂名, 如此行事反而顺理成章得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是夜。子时刚过, 打更的声音还回荡在巷子里。
秦筝一身夜行衣蹲在梅庄的墙根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他白日做了十足十的功课, 趁温庭云不在, 他让王管家给他买了许多书来,大部分是洛阳府宅院落建造实录, 他想着梅庄可算是洛阳城不可忽视的重要一景,书中定有记录,果然被他找到了一个建造初期由漆匠描绘的大致府宅走向,他粗粗背了下来,勾了几个该会是主人所居的地点打算漏夜查探。
而后又重新给自己做了一张更丑的面皮贴好,苏耽把夜行衣偷偷拿给他,千叮咛万嘱咐没有武功不能强出头,见好就收,万一暴露拔腿就跑。
秦筝又不是去送死的,自然是连连点头让他放心,生怕他去找温庭云告状。
做好一切准备的秦筝,就这么守在梅庄外面,打更人一走,他用苏耽给他的牵机索顺利爬上了别人家的屋顶。
梅庄的人都已经睡下了,秦筝游荡在屋檐上十分小心翼翼,想着脚下或许正好住着自己师父,脚底就有点发软。
金芝语的闺房并不难找,因为只有她的房门外是重兵把守,值夜的守卫两个一对面无表情直挺挺地站着,活像两尊守门的石像。
这就是秦筝亟需解决掉的麻烦。
他盘腿坐下,把瓶瓶罐罐掏出来放好,小布包里的竹管细针一应俱全,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粗略丈量了一下门外和脚下这两拨守卫的距离,打算先用吹针放倒门口的,再降下迷烟把脚底下这两个迷晕,他才可以放心下去。
“嗖嗖”两声,银针划过夜空,一闪而过的银光根本不会引起他人注意,却准确无误地钻到了院门两个侍卫的后颈处,这角度颇为刁钻,秦筝凝神屏息拿出了当年蒙眼练飞刀的精气神,才把针给吹出去,好在自己是个过硬的练家子,两个侍卫中针倒地,砸得闷响。
脚底下这俩人听见外面有重物摔地上的声音,开始往外走,方才被屋檐挡住秦筝正愁不好下手,这下人都来到院子里了,迷烟也用不上,直接又吹了两针过去。
两个大汉只觉得后颈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头晕目眩脚底一软便彻底失去了知觉,倒在院子中间四仰八叉的沐浴月光。
虽说金芝语闺房门口守卫多些,那也只是跟整个梅庄相比,其实放眼望去梅庄大有夜不闭户之胆气,毕竟是洛阳数一数二的大门大派,又住着广寒山庄这样的贵客,没人会想不开来半夜行凶。要不是人命关天逼不得已,秦筝根本不想踏进这里半步。
他收拾好自己,牵机索缓缓放下,正要往下爬,后领突然被人抓住一把拖了回去。
秦筝心下大骇,袖中藏着的迷针正要往身后之人扎去,可转过脸对上的是温庭云那张俊美无比的脸,他当时就呆住了。
温庭云也是一身夜行衣,不过并没有遮住脸,这样清冷的月色之下,他的眉目更显得凌厉了些,秦筝被他看得越发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