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行吧,哥哥少放点,你也洗得香香的。”苏子卿咬着后牙劝道。
秦筝还十分贴心地在木桶里放了个板凳,保证让苏子卿可以毫不费力地坐在里面泡汤,虽然穿着亵裤,可赤/裸着上身与人相对,苏子卿还是很不好意思。
秦筝耐心地跟他说了好几次:“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有什么好害臊的呀!”
说罢还豪爽地把自己上衣一脱,甩到屏风上挂着,肩上担个帕子,大大咧咧地要过来给苏子卿搓澡。
“我不要搓!我真的不搓!唉唉……别……”
唰唰唰——
“轻、轻点……”
唰唰唰——
苏子卿都十三了,若是农户家的孩子这个年纪都可以娶妻了,就算不是男女有别,两个人赤膊相对多多少少还是会让人尴尬,可笑的是秦筝二愣子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直到把人搓得红彤彤地全身冒着热气,他才觉得洗干净了,抱苏子卿出来擦干身上的水,等他自己坐在屏风后面换好干净的衣裤,这才把人收拾去床上睡下。
借来的房屋简陋,只有一张硬板床,两个人便是挤着一张床一起睡了半年。
那段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日子足够平静,好像村子外的纷争与二人从无瓜葛。苏子卿一开始话很少,渐渐地,他习惯把注意力集中在秦筝一个人身上,看他洗衣做饭,陪他去河边抓鱼,趴在他的背上去山上采药,甚至于晚上习惯性地往他怀里拱,秦筝这个人睡觉特别安静,只听得见轻轻浅浅均匀的呼吸声,有时候苏子卿被噩梦惊醒朝他贴过去,那一声声沉重有力的心跳变成了最好的催眠良药,让他又能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再入梦乡。
“赤伯,你不知道我头一次洗衣服,洗坏了好几件,村子里又没有卖衣裳的店家,只好让张大娘给子卿打补丁,他那么好看的一个孩子,愣是被我养成个灰扑扑的熊样,我当时就想,他娘亲要是知道托付给我被养成这样,定要心疼坏呢。”
秦筝已经絮絮叨叨说了一夜,想起那半年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日子,竟然回味出了无穷无尽的甜头来。
说来也奇怪,这么无聊乏味的带娃故事,赤伯居然认认真真地听他说完了。
“所以你觉得,温庭云会因为那半年就对你知恩图报,不会存什么别的歹心?”赤伯依旧固执道,“就算他年幼与你相识,可人都是会变的。”
秦筝道:“不是有句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么,苏子卿是个秉性纯善的好孩子。”他痴痴地看着熟睡的人道:“就算这么多年不见,不管他如今身份是什么,至少对我没有变过。”
秦筝还有一段往事没有说完,他继续道:“我和他东躲西藏那半年,也并非一直相安无事。在他腿伤快好的时候,我原本打算彻底痊愈了再走,这样赶路轻松一点。可有一天我带他出去采药做路上的储备,不巧遇到了进村搜查的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把他藏在了草垛里,假装是个山野村夫,想打发了那些人走了再说,可出了些意外……”
“那些人并非胜义堂正经弟子,倒像招揽来的山匪喽啰,打着胜义堂的旗号搜人,没少干吃里扒外抢劫掳掠的事。见我独自一人在山上采药,便要我把银子交出来才给走。”
赤伯凝眉道:“这种时候走为上策,你不会舍不得一点银子,非跟他们大打出手吧?”
“我哪有那么傻,要钱当然是给啊,我身上银钱剩得不多了,都给了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可这些杂碎坏透了,拿走了钱,还要抢人。”秦筝有些无语,回想起那几个喽啰丑陋狰狞的面容,他甚至有点想吐:“我一想,连男人都敢说霸占就霸占,遇上妇孺岂不是遭殃了,也不知多少无辜百姓惨遭其害,于是就和他们动了手。”
赤伯说:“那些人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正面打自然打不过我,可他们使些下三滥的阴损手段,这就让人头大了。我原本没打算下杀手,把他们引去了远处,好让子卿有个安全的区域,即便我回不去他也可以找机会脱身。谁知这些喽啰一吹哨子招来了不少人,我不小心被人用暗器伤到,他瞧见了,硬是从草垛里爬了过来,为了让我有个喘息的机会,他用自己吸引走了至少一半的人马,我本不想下杀手的,这朝被他们看见,只好全部杀了以绝后患。”
“我当时问过他,即使我有什么意外,他一个人也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为何不好好躲着非要出来,你猜他怎么说?”
赤伯摇摇头。
秦筝笑了,脑海里那个头发里插满枯黄色草根子的苏子卿仿佛就在眼前,眼里都是惊恐和担心。
当时他心一横,把围着他们的十五个喽啰全部杀了,就地掩埋。杀红了眼的秦筝和平日相比戾气甚重,满身血污,像个从地狱血海里走出来的索命鬼,加上又阴着一张脸,阴郁地在远处刨坟坑,苏子卿在旁边看了半晌也帮不上什么忙,直到把事情处理干净,秦筝才过来找他。
“叫你躲好,怎么就这么爬过来了,方才人多我要是稍不注意他们伤了你怎么办?”
“好不容易养好的伤,这么一折腾,又得将养些时日了,过来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