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他是连续几天没来上课,任课老师前去他家拜访,才得知他人早已不在清城。他继父当时也不在清城,”
“退学手续,就叫他婶婶来学校弄。”吴方洲回忆说:“就当年在一中附近开裁缝店的那个。”
这话令温蕴之想起曾经那位抱着孩子,做衣服缝补修改工作的妇人。
而她当初在店里改的一中校服裤,由顾炎生骑车送上门。
吴方洲继续说:“退学原因他婶婶没明说,只说没法儿再念了。后来过几天,又传出消息说,他母亲得了乙肝去世了。”
温蕴之心中再度涌起悲凉。“老师您这里还存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或者地址吗?”
吴方洲略疑惑地看她:“你是顾炎生的……”
她干巴巴地回:“朋友。当年我和他做了一段时间的同学,后来转了学。”
吴方洲颔首。打开电脑,翻出09届毕业生的相关资料。个人信息里,学生填的住址和电话,皆是当年留下的。
他花了两分钟,找到顾炎生的信息,有用的除了一个清城县清泉街北街巷七十八号的地址,就只有一串电话数字。
尽管知道这个号码大可能已过期,温蕴之还是用手机记了下来。同时她还拜托吴方洲查询一下,当年谢非、刘阳,以及叶璃留的电话。叶璃的住址她亦存了下来。
“他们都是我同学。”她说。
最后又向吴方洲询问当年还在清城一中任教的罗玉英、周全二人的联系方式。
如今虽不再联系,但吴方洲的电话簿里依旧存着两位同行的联系方式。他将其告知了温蕴之。
“谢谢老师,麻烦您了。”得了相关讯息,温蕴之再三道过谢,拿着手袋离开了办公室。
现在是做早操的时间。个别同学姗姗来迟,亦有老师开着车进校。
“是蕴之吗?”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在她面前停下,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探出一张清秀柔美的面孔。她好奇而猜测地盯着温蕴之。
“因为我爱的人不在那。他在这,我就回来了。”跨越时光的一道婉转声音传至脑海,温蕴之惊喜:“杨老师?!”她快步上前。
“真的是你!”虽然过了十年,杨婉清模样变化不大,只眼角添了淡淡的细纹。“你怎么来这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法国吗?”她好奇而高兴地问。
“来办点事。”温蕴之笑着回。看见驾驶座的男人,对方清瘦干练,面孔白皙。想必这位应该就是杨老师的爱人。
杨婉清给二人介绍彼此:“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舞蹈家温蕴之,几年前来过我们学校上学。蕴之,这是我爱人,苏木清。”男人朝温蕴之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温蕴之浅笑:“师公好。”
这尊称惹得男人笑了一笑。杨婉清亦笑出声,“你把他都喊老了。”
温蕴之笑着说:“老师您现在有课吗?不忙的话,我想向您打听点事儿。”
杨婉清一二节没课,表示没问题。她干脆下车,关上车门,和丈夫道过别。
苏木清将车掉头,驶离校园。温蕴之跟着杨婉清,前去她的办公室。
杨婉清的办公室地理位置同十年前一样,但内部装修发生了变化。二人简单地聊了下彼此的近况,旋即温蕴之询问顾炎生的情况。
“你说顾炎生?”杨婉清回忆道:“不清楚。我只听其他老师说,他当年退学,对学校而言挺可惜的。”
温蕴之猜得到是这样的结果,神色依旧难掩遗憾。
“你来一中,是为了找他?”杨婉清笑盈盈地打趣。
甭管多少岁数的女人,皆离不开八卦的爱好。温蕴之眼里掠过无奈的笑意,颔首“嗯”了声。
虽已叁拾多岁,但杨婉清依旧有年轻人的活力,说话甜美清脆:“看样子,顾炎生当年并非处于单箭头的状态。”
温蕴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杨婉清笑着感叹:“你当年不是跟我借舞蹈室练习吗,有两次我过来放东西,撞见他在偷看你跳舞。”
英俊的少年偷窥被人撞见,脸红耳朵红,故作镇定地离开。她不禁浅笑,感慨青春期暗恋的美好。
温蕴之心中悸动,攥紧手指。她当年觉察得到顾炎生对她的心意。如今数载过去,经年累月,她愈发明白曾经存在于二人之间的若有似无的情愫。
她有要事要办,没再和杨婉清多聊,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二人便道过别。
她打了顾炎生、谢非、叶璃、刘阳当年留的电话,均是过期空号。周全、罗玉英的回答皆与吴方周差不多。
她按照吴方洲给的地址,前往叶璃家。然而叶璃不在,家中只有她哥哥和大嫂。二人表示叶璃考入外地的大学后,便留在那工作,只过年回家一趟。
她和二人要了叶璃目前的电话。离开她家,站在一家精品店面前,她立即拨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喂。”
她望着人流车流。“请问是叶璃吗?我是温蕴之。”
“……温蕴之?”
叶璃还记得她。听她说完她找自己的目的后,说:“当初他退学的消息,我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言外之意,她亦不清楚顾炎生的情况。
“你有去过找过他吗?”温蕴之记得叶璃当初极喜欢顾炎生。
叶璃说:“我当年去了好几次他家里,但他不在。”
她问她是否有谢非、刘阳的联系方式。叶璃表示自己没有,这几年都未和二人联系。
温蕴之叹息一声,继续问:“他那个做裁缝的婶婶,就是当初在一中附近开了一家裁缝铺的那个阿姨,住哪儿,你知道吗?”
叶璃回忆着说:“……那个阿姨好像叫张惠。我记得她家离职中很近。不知道现在还住不住那。”
这消息来之不易,温蕴之感激地道了句谢。叶璃表示没什么。反而说:“当初年轻气盛不懂事,对你说了些好笑的话,现在想来觉得挺幼稚。”
时间过去这么久,大家都已成熟。温蕴之浅笑,问:“你现在还……”
知道她说要问什么,叶璃立刻道:“我现在有真正爱的人。都十年了,不可能还喜欢他。”
都十年了,不可能还喜欢他。这话令温蕴之一怔。岁月无情,可以消磨爱情,何况是年少懵懂时的喜欢。
她不知道顾炎生是否还喜欢她。只知道自己对他的喜欢还尚存。且她已走到这一步,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打探到他的近况。不为别的,只求一个心安。
她听见叶璃继续说:“虽然顾炎生长的俊,脑子还好使,但性格太闷了,我现在比较喜欢灵魂有趣的男人。”
他也不是很闷啊。她心想。
叶璃还要上班,没再和她多说,道过别后,二人结束了通话。温蕴之打车前往职中。
她有直觉,如果找到张惠,能打听到顾炎生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想快点让他俩见面,但写着写着就这样了( ̄▽ ̄")
ps.那家早餐店就是阿炎和谢非曾经去过的那一家。
第30章
清城的职中和一中一样, 十年过去,未发生多大的变化。
温蕴之在此处,四处打听张惠的具体住处。这一片区数年前经过改修扩建,搬进了诸多居民。她问了四户人家, 皆表示不知。
在一家卖水果的店里, 她从老板那终于得知张惠的具体住址。
“你往前直走, 经过一个大铁门,再左走就会看见一个红木门, 那就是她家。”
她欣喜不已, 感激地和老板道过谢,疾步前往目的地。
木门半掩,传来说话声。
男人说:“这孩子越大越不听话,刚刚说他几句, 他还给我甩脸子。”
女人说:“你不要总说他, 孩子自尊心强。”
男人说:“半点都比不上小——”
“你们好。”她站在屋外, 轻叩木门。坐在屋内码水果的二人,回头看她,目露惊愕。
她礼貌微笑, “我是顾炎生的高中生同学, 温蕴之。”
屋内的夫妇站起身。张惠犹疑又热情地问:“你是小炎的同学?”
她颔首表示是。夫妇二人赶紧邀请她进屋里坐。
温蕴之衣着光鲜, 容貌非凡,气质绝俗。光临自家寒舍,张惠夫妇二人有些拘谨,红色的塑料凳子用纸巾擦了一遍,才好意思让她坐。
“叔叔阿姨不用这么客气。”见两位长辈不自在,她心底划过无奈,淡淡的心酸。
“家里太乱。”张惠略不好意地说, “让你见笑了。”
她立刻摇头表示没有没有。看着张惠和罗常庚的面孔,她回忆起十年前,初见这两位长辈的画面。
张惠不必说。罗常庚曾经帮她爷爷奶奶收割过水稻。她浅笑着说:“我读高三那会,咱们见过的。”
二人惊讶。为了使他们想起自己是谁,她缓缓道:“我是温若水和张秀瑛的孙女。十年前在一中读了差不多半个学期的书。”温若水、张秀瑛是她爷爷、奶奶。清城诸多老一辈的人认识他们。
罗常庚激动地拍一下大腿,“你是行止的女儿!”
温蕴之笑,“嗯。”
知晓她的具体身份,张惠夫妇二人愈发热情。感慨她成了大闺女,他们越来越老。
她耐心地听两位长辈絮叨。得空的时候才插话:“叔叔阿姨,我这次来清城,是来打听顾炎生的消息的。你们知道他现在哪吗?”
夫妇二人面色微变。见他们面面相觑,温蕴之心中本能地涌起几分不安。
张惠告诉温蕴之。十年前的某日早晨,顾炎生送她去医院检查,得知她得了肝硬化,为了凑住院费,来回跑了一趟医院和家里。后来他又回了趟家,给豆豆送早餐,熟料回学校的时候,被一群混混围堵干架,最终不幸被人捅了一刀。
她听得心惊肉颤。张惠继续说:“那群混子见事情闹大了,就跑了。还是路过的人开车带小炎离开,前往医院抢救,捡回了一条命。”言至此,张惠眼眶泛红。
罗常庚眼睛亦红了。他补充:“后来他生父找到了我们这里,说文静得了乙肝,人快要走了,他要带小炎去市里的医院看她。”
温蕴怔住,过了会问:“那后来呢?”
罗常庚表示,后来这一去,顾炎生就再也没回来。他们亦不知道他所踪。
“九年前开始,快过年的时候,我们就会收到一笔钱。”张惠揩掉眼睛的湿润,声音沙哑:“除了小炎,我想不到还能有谁会给我们寄钱。”
至于寄过来的钱,无论生活多艰难,他们都没花,而是重新存入一张卡里。想着说不定顾炎生哪天就回来了,届时再把这钱给他,让他娶妻买房。
“寄钱过来的账户你们现在有吗?”温蕴之赶紧道。
罗常庚说:“我们去银行查,说钱是匿名转过来的。”他们夫妻二人认为,顾炎生是怕他们将钱反寄回去,才匿名转账过来。
温蕴之深呼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至少他人还在,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生存着。
她和张惠夫妇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表示顾炎生要是哪天回来了,一定要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