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用别人的命来续自家孩子的命,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但这东西十分伤阴德,迟早会被反噬,得到报应。而且杨秀禾, 一个普通的农妇, 她到底怎么做到这点的?
吴缘一眼就能看穿她没有半点修为,就是个普通人。续命这风水阵,寻常玄学大师也做不来,得有一定修为才能承受过程中的反噬。一个没注意就可能失败。
她感觉这整件事笼罩着一层迷雾, 让人看不明白。当务之急, 就是想找到沈海铭的魂魄再说,或许可以从他嘴里知道一些。一般来说,除非心有执念,不然去世了一年, 肯定早就投胎转世去了。只是沈海铭死的冤屈, 吴缘不认为他会乖乖放弃前尘往事, 直接投胎。
沈乐新在听到徐晏亭的话时,险些跳脚,他愤怒得那张胖脸都红了。他深呼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怒火,放低声音, “姑祖奶,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我小叔叔的死肯定和她家有关。”
他说到这个,忍不住咬牙切齿。他小叔叔, 作为沈家人, 本该享受荣华富贵, 过最好的生活, 而不是被拐卖, 被留在这地方做牛做马,甚至死的不明不白的。
虽然刚刚杨秀禾一直在夸他,言语之间夸奖他孝顺懂事,但这些都不是他应该承受的苦难啊。爷爷要是知道了,该多难过啊。
想到这里,他不由鼻子发酸。
吴缘说道:“晚上等他们睡了再行动,放心,不会惊动村里人的。”
她会让其他人睡得更熟一些。虽然沈乐新一起去的话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毕竟那是他的亲人,还是应该让他在场做个见证。
沈乐新虽然很想赶紧过去,但他也不是那种冲动的人,还是忍了下来。他揉了揉自己的脸,调整了一下表情。
他们三人返回租借的房间里。这个村里的人休息得都挺早的,等到十一点时基本都歇息了。吴缘不着急,顺便修炼了一会儿,待到凌晨两点钟,似有若无的莲花香气在村里蔓延开来,原本熟睡的人睡得越发香甜。个别还没睡的,也感到困意涌了上来,摸到床上休息。
此时的村长十分安静。
沈乐新也睡了过去,鼾声大作,被吴缘推醒时还迷迷糊糊的。
吴缘神色平静如水,“走吧。”
沈乐新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了过来,蹑手蹑脚地跟在她和徐晏亭后面。吴缘脸上露出笑意,“不用那么小心,就算在他们耳边放鞭炮,他们也未必醒得过来的。”
她脚步停顿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差点忘记一件事。”
她的手指在沈乐新的额头上点了点,帮他暂时打开天眼,好能够看到魂魄。
徐晏亭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然后就看到吴缘点完沈乐新后,收回了手,没有要点他的意思。他半晌憋出一句话,“我呢?”
吴缘惊讶地看着他,“你本来就看得见,不需要帮忙开眼啊。”
徐晏亭:“哦。”他像是在解释一样,“我只是有点好奇。”
吴缘略一沉吟,手指也在他额头画了画。
她的手指有点凉,点在徐晏亭额头,让他一下子灵府清醒,只是看着那纤细如玉的手指离开时,不知为何又涌现了怅然若失的情绪。
吴缘趁机薅了一把徐晏亭身上的死气,心情颇为不赖。
三人从房子中离开,走向坟墓所在地。
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沈乐新看到那些漂浮的鬼魂,嘴唇吓得都白了。
吴缘说道:“他们一万个加起来也没你老祖宗能打,这样想还怕吗?”
沈乐新立刻不虚了,甚至还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气势。
吴缘直接走向白天见到的那两个老鬼,那两鬼看到吴缘径直走来时吓了一跳。
“哇,你们看得见我们?吓死我了。”老鬼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沈乐新赶紧问道:“我小叔叔的坟墓埋在哪里?”
“不就在这边吗?你们白天不也祭拜过吗?”
吴缘神色冷了下来,“白天你们说过的话,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我知道他还没投胎转世,还被困在这里。”
两老鬼露出犹豫的神色,最后一个头发发白的老鬼叹了口气,说道:“从这条路一直走,走到没路了再左拐,一直走到里头,就可以看到了。”
“老丁,那阿瑞那孩子怎么办?他还那么小呢。”
被称为老丁的鬼说道:“这事太伤阴德了,你怎么知道阿瑞死后不会下地狱?现在停了也是为了他好。锋仔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你忍心看他一直被困在那边吗?”
这话一出,刚刚还阻止的老鬼露出了怅然的表情,转过头没再说。
沈乐新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嘎吱作响。要是杨秀禾母子两现在在他面前,肯定要被他狠狠揍一顿。
他们沿着老鬼们指的路走到后山深处,直到半个小时后,才见到他们所说的一个小坟包,孤零零地放在那边,四周还种着桃树。
沈乐新如今自从认回老祖宗,多少研究过这方面的知识,很清楚桃木可用来驱鬼辟邪。tm小叔叔都已经死了,还在他埋的地方种这东西,这是存心要害小叔叔吧。
果然最毒妇人心。那个杨秀禾今天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表示将小叔叔当亲生孩子对待。哪个做母亲的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吴缘心念一动,围绕着坟包的桃树从地上拔根而起,像是成精了一般,跑得飞快,离这里远远的。
虽然知道姑祖奶有操控植物的本事,但亲眼目睹这一幕,依旧让沈乐新只想喊666!
桃树离开以后,地上窜出藤蔓,将墓碑给拔走,那些土也被藤蔓不断往外丢,最后露出了埋在下面的一具棺材。
棺材打开,露出了一具尸体。
让沈乐新震惊的是,都已经过去了一年了,这尸体却还没化骨。只是一般尸体下葬,都是面朝上,而他家小叔叔却是面朝下,衣服被钉子钉在棺材中。
他看到一个年轻版的爷爷坐在棺材上,表情痛苦,他的身份呼之欲出,就是沈乐新那从小走丢的小叔叔。
要说对这个不曾见过的小叔叔要感情多么深厚是不可能的,但看到这一幕时,沈乐新鼻子直接酸了,眼泪当场就淌下来,哭嚎着,“小叔叔,你死的好冤啊!”
吴缘眉头皱了起来,无论是尸体朝下,还是那些侵染过黑狗血的钉子,明显都是为了将沈海铭镇压,困在这里。这些东西甚至还会让他越来越虚弱,最后魂飞魄散。这手段未免也太毒了。
钉子被她拔了出来,沈乐新和徐晏亭帮忙将他尸体给扶正。
原本痛苦的沈海铭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你们是谁?”他看向沈乐新,犹豫道:“你刚刚喊我小叔叔?”
沈乐新声音哽咽,“爷爷让我过来接你回家。”
他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恶狠狠说道:“小叔叔,是谁害死你的?”
沈海铭叹了口气,“没有人害我,是我运气不好,遇到山体滑坡。”
“只是我没想到,我死后,妈会把我困在这个地方,将我镇压。”比起被亲人背叛的痛苦,沈海威更多的是茫然。他不懂平时慈爱的养母为什么在他死后忽然大变,这样对他。
“你们知道原因吗?”
吴缘说道:“应该是为了借你身上的寿数。”
徐晏亭开口:“原本你能够活到87岁,但现在意外横死,寿数还被借走了五年。你那弟弟,原本该死在12岁。”
徐晏亭不知道为什么他能看出这些,这仿佛是他的本能,甚至不需要卜算。
沈乐新恶狠狠说道:“那个老巫婆肯定在你活着的时候,就已经从你身上借寿命来续她儿子的命,她好毒的心啊!”
沈海铭沉默了,他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却能想象到他受到的痛苦和煎熬。
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风穿过林子呼呼的声音,仿佛悲伤的呜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开口,声音喑哑,“你们这么一说,我想起了一件事。山体滑坡那天,我原本打算呆在家里的。只是妈她说把锄头那些落在山上,怕被人捡了去,让我过去帮忙拿回来。”
然后他便遇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山体滑坡,生命定格在那场灾难中。
“所以她早就猜到有这场祸事了吧?就为了借我身上的命?”
“我和小微原本今年要结婚,我们还在城里买了房子。我当时准备结婚后把她和弟弟也一起接到城里的。”为了买城里的房子,他年轻时格外打拼。
吴缘也不由为他感到心酸,本该是天之骄子的一个人,却毁在了一个妇人的恶毒心思下。他很好,孝顺,勤快,讲义气,所有人提起他都只有好话,但偏偏却承受了不该承受的苦难。
“我想见见她,也想亲口问她。”
……
吴缘带着沈海铭离开那地方——当然了,尸体还是得留在那地方。沈乐新打电话给爷爷,跟他说了小叔叔的事情,顺便让他安排人过来。
他们沈家可不是吃素的。
为了不引起怀疑,沈乐新每天都找杨秀禾,跟她开始拉锯战,表示他一定要把小叔叔接回家。
杨秀禾当然不愿意,一哭二闹三上吊,各种手段都用上了。村民们一开始还劝,后面也懒得说了,毕竟两边都有道理。虽然他们更偏向杨秀禾,但也得考虑锋仔亲人的想法。
吴缘心中也十分清楚,杨秀禾背后肯定有人。她一个普通人,能知道那时候有山体滑坡,说没有人指点怎么可能。
这场拉锯战一直沈家来人了。当一群人高马大,一个能打十个的保镖从车上下来时,这阵势让村民们都唬了一跳。
最后下来的是沈老爷子,他亲自过来接自己的儿子了。作为一个父亲,在知道儿子遭遇如此不公的对待,他怎么可能还坐的下去。
当沈老爷子亮相时,大部分村民都相信他绝对是锋仔的父亲,这长相,说不是父亲都说不过去!
当他眼神扫过去的时候,许多人不自觉开始腿软。这老头子气场也太强大了点。
杨秀禾在看到这张脸时,瞳孔无声睁大,脸色直接白了,连这几日惯常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敢用了,她噤若寒蝉,转过头,不敢再看那张和养子十分像的脸。
其他人只当是她见了那脸心中悲痛,没有怀疑。
沈老爷子声音沉痛,“我今天过来,是为了接我小儿子回家。”
他眼眶直接湿了,“我小儿子给我托梦了,说他走得冤枉。”
“他说他在地下很痛,被恶人困住,没法投胎转世。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村长连忙说道:“老先生,这不可能的。锋仔的丧事是我们帮忙弄的,都弄得妥妥当当的。”
“他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谁不疼他呢。”当时他也很难过,还包了不少奠仪,平时也时常送点东西去祭拜。
村长才刚说完,就看到守墓人小跑了过来,脸色带着惊慌,“三叔,不好了,锋仔的坟炸了,棺材都露出来了。”
第五十九章
守墓人是村长的侄子, 平时就负责守后山的坟地。
就在刚刚,他亲眼目睹锋仔的坟墓炸成四分五裂,那周围的土都被炸开了, 下面的棺材都露出来了。
守墓人差点吓尿了, 就算现在是大白天,遇到这种事还是让他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手舞足蹈地将发生的事情描述了出来,听得村民们一脸震惊。
先前锋仔这亲生父亲说那番话时,他们根本不相信, 只当是他把噩梦当真了, 太大惊小怪了。结果这位老先生才来,锋仔坟墓就出了这事。这、简直就像是死者受到委屈,感受到亲生父亲到来,就忍不住用这种方法告状了。
“村长, 咱们都过去看看吧。要是锋仔真蒙了不白之冤, 我们得为这孩子做主啊。”
“就是, 他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