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松开手, 扶了扶鬓上的凤钗,笑得端方明丽,是皇帝皇后欣赏的标准儿媳模样,贤惠聪明,“真都是好姑娘。”
皇帝笑了笑,话题自然引到娇娇身上。
“你觉得她们怎么样?”
娇娇纤长的眼睫毛扑闪了一下,“这些妹妹都很好。”
这倒是真真正正的, 世家对自己姑娘用度虽然比不上陶太傅对娇娇,但是也是相当精心的。
年纪轻轻样貌娇美的姑娘坐在一处,言笑晏晏,就是一条风景线。
娇娇不自觉看向谢然。
谢然正在斟酒喝,似乎感到娇娇看他,他掀起了眼皮。
一点余光也未看向别人。
仿佛一瞬间有了底气,娇娇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她眨了眨眼,唇角上翘,露出个笑。
谢然眉心略微一皱又松开,便去喝酒去了。
他似乎很爱喝酒?
娇娇心想,她再看向那些女孩子,心里不自觉就轻松了很多。
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窃喜,她又眨了眨眼,有一点点心虚。
继而,娇娇又想到自己说不定之前就对谢然一见钟情了,心虚什么呢。
这下,心也不慌了,娇娇安安静静地等事态的发展。
“你瞧着好便行。”皇帝道,“日后相处起来,想必也舒服。”
皇帝似乎很喜欢这样一锤定音。
娇娇的面色便不太好看了,“您的意思是?”
皇后在一边解释,头上的东珠微微一晃,在阳光下折射出光,“娇娇,你夫君对你再好,也不能无子。”
无子。
娇娇心里蹭的冒出火来,她唇角忽地翘了翘。
像极了某个人,有时候越是生气,越是笑。
“娘娘是说?”
“然儿娶了她们做平妃,她们谁也越不过你去。你若是不放心,她们谁生了长子便交给你养。”
可不就是谁也绕不过去,平起平坐?
替别人养孩子,抱歉啊,她还没这种兴趣爱好。
娇娇心里的无名火越来越大,笑容只是薄薄敷在了脸上,像是临时敷衍用纸糊出来的破面具。
“夫君一定要娶这些姑娘吗?”
这是把她当成什么?把谢然当成什么?
皇后笑了笑,“本宫这也是为了你好。世家姑娘总比后来纳妾种种好多了。”
娇娇摇了摇头,端起桌子上的茶盏。
“这可不行,谢然若是娶了我,便只能有我这一个妻子。”她话说得斩钉截铁。
皇后面色变了,太子妃唇角的笑意越发冷。
“且不说哪家男子不纳妾,就你瞧瞧谢然的身份,他是堂堂皇子,你不能生,总不能让皇家绝后吧。”
娇娇没说话,垂着眼自顾自喝茶。
摆明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皇帝面色也维持不住了,“妒忌乃女子七出之罪,朕念你是陶国公遗孤,不予你计较方才的事情,再给你一次机会。”
娇娇尝了尝,意外发现这春神节的茶还不错。
她抬起头,放下茶盏,看向皇帝,“儿臣惶恐。”
她虽是这样说,面色不改,“您是长辈,按理说长辈赐不可辞,但是这礼物太重,儿臣和夫君都收不起,还请陛下收回去。”
皇帝站起来,盯紧娇娇。
“朕金口玉言,岂能作废?你愿或不愿,朕是然儿的父皇,都要替他打算。”
冠冕堂皇。
娇娇看了眼谢然,谢然也瞧向她。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陛下,您替夫君打算,难道不问问夫君的意思?”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讽刺。
若是陶太傅这个女儿借着陶太傅的旗号当众嚷嚷,处理起来或许还比较麻烦。
但是那个小杂种就是她的杀手锏?
他扬起下颌,倨傲的看向谢然,“然儿,朕给你挑选的小姐,你瞧着都怎么样?”
谢然面色冷淡,“父皇,一件事情不能当两件筹码。”
当初凭借谢然的婚事这个男人成功向陶太傅要了一个承诺。
已经接近归隐的陶太傅再次重回朝堂为朝廷做事的承诺。
这个承诺,最终用在了北戎上。
而如今,他又成了筹码。
平衡世家,做靶中靶的筹码。
皇帝眼睛瞪大,面部肌肉有些僵硬,他指着谢然,“不孝子,你说什么?”
谢然站起来,“父皇莫气,为我这逆子气坏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他把娇娇拉在身后,唇角勾起,笑的极尽凉薄。
皇帝听到这话,忙喘着粗气儿,面色迅速变成不正常的潮红,身子一倾,歪倒在椅子上。
“丹药。”他从牙缝中挤出字,嗓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像破了的风箱。
皇后声音尖利,“丹药呢,快把丹药拿过来。”
太子妃蹙眉,太子则赶紧过来冲着谢然棒喝一声,“你是想要弑父吗?”
一阵人仰马翻。
娇娇扯了扯谢然的衣袖,“他怎么那么不经气啊?”
谢然有些想笑。
“药吃多了,有病。”
娇娇:总觉得谢然在内涵自己。
一枚赤红的丸药很快被送了过来,皇后喂皇帝吃了药,替他拍着胸膛,“陛下怎么样?”
皇帝眼珠突出,血丝浮现,死死盯着谢然,“滚,逆子,婚期就在三日后,由不得你们!”
娇娇揪紧了谢然的衣袖,借来的胆子全还回去了。
“怎么办?”
谢然瞧了她一眼,似乎心情颇为愉悦,“还想再玩一会儿吗?”
娇娇看了眼被气得半死的皇帝,斟酌了斟酌,还是不想谢然他俩背上通缉犯弑君的名头。
“走吧,不玩了。”
谢然颔首,“父皇,那儿臣就先告退。”
他按照规矩行的礼,芝兰玉树,文质彬彬。
皇帝见了,额头青筋鼓起,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
娇娇轻轻咽了咽口水。
她怎么总觉得谢然巴不得皇帝被气死呢。
*
回了府之后,谢然就没再提起皇帝要让他娶亲的事情。
这仿佛是一件信手拈来的小事,好解决的很。
谢然总是给娇娇这样的感觉。
举重若轻,一切事情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圣旨是在晚上被送到皇子府的。
送旨的大太监一路上都想好了怎么摆谱,到时候怎么给二皇子脸色看。
可是谁想,到了皇子府,门却是关的。
“目无尊卑,你们按律当斩知不知道!”
大太监训斥着门房,“快点开门,杂家说不定还能替你求求情!”
门房不为所动,“可是府上规矩就是要先通传,不如您先等等。”
大太监恨恨甩了下拂尘,当今谢朝,谁敢这么不给他脸!
他晃了晃手里明黄色的布绢,“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圣旨,圣旨到了哪家,哪家就都要出来迎接。”
门房叹了口气,“可是您没提前约我家主人,您要等等。”
大太监气得七窍冒烟,他已经好多年没失过态,这是发了狠,一脚蹬向那门房,“给杂家滚开。”
谢然正是此时打马回来的。
他去那家做汤锅的食肆买了麻辣的底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