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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室里传出哗啦啦水声。
    姚菲提着洗衣篮走出阳台,将脏衣塞进洗衣机里。
    拎起丈夫的衣服时,她停了停。
    她抖开白衬衫,仔细检查衣领衣襟。
    没有红唇印,没有长发丝,倒是袖口有些灰尘污垢,像是搬货时沾上的。
    再拎起卡其色休闲西裤,伸手往裤袋里掏。
    摸到了张纸条。
    她心跳加速,飞快转头看了下走廊方向,见主卧门半掩,才用指尖夹起那张纸条。
    是张收据。
    姚菲将收据展开,借着月光看上面的内容。
    是家茶餐厅的小票,今天中午的,一份焗猪扒饭,一杯热奶茶,一份炒时蔬。
    永记茶餐厅在婚纱街附近,结婚后欧晏落带她去过一次。
    环境破败老旧,卡座的皮椅面被磨得掉色露出内里,枱面压着油淋淋的玻璃,有麻甩佬边抖脚边抽烟,地砖缝隙也不知黑了多少年,侍应态度很差,送餐蛋面过来时拇指几乎快插到汤里。
    她不喜欢那里,也不喜欢欧晏落总守着那家老店。
    「大喜」是欧晏落的父母留下来给他的,位置处在深巷,街客很难能逛进来。
    要不是有一些老主顾固定在店里拿货,这样一家守旧不愿改变的老店,早就要被时代洪流冲得烟消云散了。
    姚菲与欧晏落提议过,说不如把店铺租出去,如果之后还想做这行,可以在附近地铁口的大型婚庆用品批发市场盘个档口,一样也能做生意,还能增加大量客源,尤其是海外客源。
    至于那栋老屋,过几年说不准就安排上拆迁呢,毕竟那附近除了传统的婚纱街,其他地方都盖起通天高楼了。
    只是,欧晏落听了之后,嘴角的笑意少了许多,并直接否定了她的提议。
    那一次是姚菲第一次感觉到,欧晏落似乎有点生气了。
    姚菲叹了口气,把茶餐厅小票折起。
    她觉得神经兮兮翻看丈夫衣物的自己好难看。
    全世界都说欧晏落是绝种了的顾家好男人,这样的好好先生,怎么会出轨呢?
    洗衣机轰隆隆转动,她倚着阳台的玻璃栏杆,摊开手。
    无名指上的铂金素戒经过许多年,尽管有些刮痕,但还能闪着些许光芒。
    她想起和欧晏落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十年前,她23岁,大专毕业后进了父亲一朋友开的小公司里当前台接待混日子,当时的男友是学校里认识的,不是羊城人,毕业后去干房屋中介了。
    姚菲有种骑驴找马的心态,但苦于平淡乏味的生活中没有什么认识新对象的机会,索性在好几个相亲网站上注册为会员,找寻适合结婚的目标。
    欧晏落是她见的第叁个对象,前两个男人在网站上放的都是修饰过度的骗照,经济条件一般,还反过来嫌弃姚菲的收入太低。
    有了前面两个狗男人的对比,欧晏落简直完美,样貌俊美斯文,性格温柔体贴,阳光透过咖啡厅外的树叶缝隙,在他眉眼间洒落金子。
    经济条件更不用说了,有房有车,有一家老铺,手腕上戴着的虽然不是多么昂贵的名表但也好歹是块基础款劳力士。
    父母早逝,她甚至不用面对世间大难题之婆媳关系。
    那时的欧晏落28岁,清楚表达自己的意向是想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
    家人朋友都说她闷声不响就捡了个好男人,她也一直这么认为。
    欧晏落人很好,欧晏落很温柔,欧晏落很适合结婚……
    婚后她是幸福的,欧晏落会给她足够的家用,让她可以无需每天挤地铁上班,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淘宝里看中什么拍下后找他代付就行。
    她觉得生活有些无聊了,想开家咖啡甜点店平时能招待一下自己的小姐妹,欧晏落也二话不说打本给她去做。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姚菲开始觉得这样的生活索然无味,一点水花都没能激起。
    欧晏落还是完美得找不出任何破绽。
    有时他晚归,姚菲便会开始乱想一通,幻想是不是有迟来的七年之痒,幻想如果遇上有女人上门示威的狗血剧情发生,自己应该如何手撕小叁。
    她跟自己母亲诉苦,被母亲骂了一顿,说她就是贱骨头,嫌好日子过得太安稳了,非得找点苦头吃吃。
    高楼的夜风吹得她有些头疼,她按了按太阳穴,抬脚往卧室走。
    回到房间,欧晏落已经洗完澡了,正倚在床头看书。
    修长双腿交迭着,亚麻裤管有些宽松,露出好看的脚踝,翻着书页的手指也漂亮。
    姚菲第一次带欧晏落回家见父母时,母亲还说他看着就像民国片里那些贵气公子爷。
    她走到床边,将纸条递给他:“还好放进洗衣机之前我掏了下裤袋,不然又要捡小碎片了,喏,永记的小票。”
    欧晏落抬起眼:“啊,我给忘了,还好你细心。小票没什么用,丢了吧。”
    姚菲眼珠子一转,提议:“你总是吃永记也不太好,那里的厨师放好多盐和油的……要不,之后我给你带午饭吧?反正最近咖啡店的生意还不错,我不用经常在店里看着。”
    翻动书页的手指顿了顿。
    欧晏落很快笑着摇头:“这样你好辛苦的,要接美珠,要做饭。如果还要给我送饭,那就太累了。”
    姚菲嘟嘴撒娇道:“我不累的。”
    “中午我和良伯搭台食饭就行,”欧晏落满眼真诚:“等下你累病了,我可要心疼了。”
    一句话就把姚菲哄得开心:“好吧,那你去吃饭的时候,记得交代厨师少油少盐,知道吗?”
    “知了。”
    姚菲将小票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脱了拖鞋上床,凑过去瞧欧晏落手中的书。
    一页是黑白工笔画的扉页,画着一只长相可怖的妖怪,猴子的面孔,老虎的身子,还有一条长长的蛇尾,面目狰狞凶狠。
    另一页是文字,标题加粗加大,「鵺」。
    她问:“这字怎么读啊?”
    “中文发音同‘夜’。”
    欧晏落突然想起没多久之前良伯的“忠言”。
    他好久没喊过春月这个代号了,这些年总是叫她春月,更多是春儿。
    明明这个名字,一开始是他赐给她的。
    姚菲看了几行解说。
    鵺,最早记录于中国《山海经》,后被化用,在日本传说中是一种类似西方“奇美拉”的生物。
    它会判别人类的善与恶,“善人”会得到鵺的保护,若果被判断成“恶人”,则会被它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掉。*
    她伸手夺过丈夫手中的《日本妖怪图鑑》,啪一声将厚厚的书本阖上,抛到一旁。
    她有点紧张,所以没留意到丈夫眼里飞逝而过的锐利锋芒。
    她翻身而上,手臂虚挂到男人肩上,语气里含着期盼:“老公啊……”
    “嗯?”
    “我今日是危险期哦……”
    ————作者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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