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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组的酒店是镇子上最大最好的,但也还是很寒酸,前台大堂又小又寒碜,出去之后就是一条笔直的马路。镇子经济不好,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小孩,有点劳动力的都在外面打工,马路上平时也见不着什么车,池影那辆灰色的帕拉梅拉停在酒店门口,就显得特别突兀。
    他站在车门边,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酒店大堂。暮色里,他披着一件浅驼色的风衣,黑色西裤裹着他修长笔直的腿,长发低低地束在脑后。起了夜风,便有发丝微微扬起。月华与灯光揉做一团,笼在他身上,融着一层浅浅的光。
    殷沁的脚步便滞了滞。池影这人真的是老天赏饭吃……大概出现在工地里,都能让乱而杂的场景美成一幅画。
    与殷沁的视线碰上,池影的唇角便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他走到车后座,拉开门,浅抿着唇道:“走吧。”
    “去哪里?”殷沁坐进驾驶座斜后侧的位置,有些疑惑。他原本以为只是在镇子里走一走散心,没想到池影把车开出来了。
    池影关上车门,绕着车前身走到驾驶座外,也钻进车里,启动发动机:“J市。有点远,你可以在车上睡一觉。”
    X市在J市隔壁,坐镇子上过去至少也要一个多小时,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出凌晨。殷沁自己倒是没什么,明天回家就能好好休息一阵,但池影接下来几天的戏都排得很紧,明天上午他应该也有戏。
    他刚想说别去那么远的地方,帕拉梅拉的暴力马达一启动,就飙出老远。
    ……池影这开车的风格,和他本人一点也不符。殷沁想起刚认识池影那会儿,他那张如同冻土的脸,以及冷得像是装满液态氮的眼睛,绝对不能让人想到,他本人居然是这种性格。
    出了小镇,车直接开上高速,就没法再回头。
    殷沁看着车窗外。高速上,路灯和树木的影子重重叠叠,飞快地在他脸上掠过。车开得很快,但又开得平稳。后座座椅带有按摩功能,车内放着轻音乐,像是夏日雨夜的雨点打在荷叶上,清新又好眠。殷沁在酒店床上躺了一天都没睡着,现在反而有睡意渐渐卷上来。
    池影从后视镜里观察着殷沁的反应,见他已闭上眼,微垂着头,呼吸也均匀而平稳,池影才关掉音乐和按摩功能。
    殷沁是真的累,这一觉睡得沉,直到到地方了,车停下来,池影转过身喊他起来时,他才揉着眼睛,醒得不情不愿。
    “到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抓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多,这一路竟然开了两个小时。
    “嗯,走吧。”池影先走下车。
    殷沁懒懒地打着哈欠,也开了车门走出来。眼前是个白墙黑瓦的院落,樟树常青,高大的树冠上挂着玲珑有致的红色灯笼,四周错落地摆满盆栽和时令的鲜花。院落很大,池影的车停在树下,并排停着的只有另外两辆豪车。这个古朴的院落看起来倒像是个私人停车场。
    再往院前看去,是一座三层的高大楼阁建筑,飞檐翘壁,朱红色琉璃瓦的房盖,富丽堂皇。院落安静,远远的有嘈杂沸腾的人声传来。
    殷沁拿出手机定位看了一眼,才知道这不是在J市,而是在J市下的X镇上。难怪车开了两个多小时。
    X镇是个旅游景点,一条并不宽的河道曲折蜿蜒地贯穿小镇,岸边到处都是古朴建筑风格的民宿、小店和酒吧。平时还好,一到周末,镇上的人流量就爆棚,都是周边省市的人来镇上过周末的。
    现在是周五晚上,还是九点多,正是夜生活正要热闹起来的时间。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鼎沸人声,殷沁就知道外边有多热闹。
    大概池影是想让他感受古镇上的热闹,来冲散戏里的沉重情绪吧。殷沁没来过X镇,既然人都来了他也挺想出去看看,但上回在大街上被粉丝认出来的事,给殷沁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他看着池影,有些为难:“要到外面去吗。”
    池影还没回答,从院落的洞门处走过来一个长相甜美的女人,她穿着红色的中式长旗袍,脑后梳着发髻,手中提着两个纸袋。
    “池先生,您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女人将纸袋递给池影,又对殷沁礼貌地笑着欠了欠身,没多说一句话,又转身离开。
    “换上衣服,戴上面具。”池影将其中一个纸袋递给殷沁,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池影安慰他,“不会被认出来的。”
    殷沁也不晓得池影的自信是从哪里来,但他的目光真挚,语气肯定,莫名地就有着让人相信的力量。
    他打开纸袋,将里面叠得平整的衣服取出来。这是一套汉服,白色底青绿色滚边的交领长衫,豆绿色的一片式下裙,裙上是云纹和千纸鹤的刺绣,最外面是一件浅棕色的刺绣披风。纸袋最里面还躺着一张白面狐狸的面具。
    殷沁发愣的功夫,池影已经脱了风衣,直接在衬衫外面套上了汉服。浅金色的直领大襟长衫,从上到下墨绿色渐变的鱼形刺绣百迭裙,最外面是一件同色渐变的背后刺绣长褙子。池影穿的这一套在材质上要比殷沁轻薄许多,他人长得又好看,一穿上举手投足间都是仙气,却戴了一张牛头面具。
    “噗——”那面具牛鼻子上还有鼻环,殷沁看一眼就笑了出来。这样的确不会被人认出来,大概只会被别人当成是奇奇怪怪的人。
    池影给他准备的面具,审美倒是挺在线。殷沁脱了外套丢进车里,也直接在衬衫外面套上汉服,把面具戴在脸上,一边调笑着“我是不是应该戴个马头的面具,跟你凑一对啊”,一边跟在池影身边,走出院落的洞门,往前院走去。
    院前三层的楼阁建筑是古镇的地标建筑,也是个私人会所性质的酒楼,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酒楼消费。楼内穿梭的服务员都穿着长旗袍,笑容甜美,身材窈窕。
    酒楼里都是一个个的包厢,**性好又安静,但越往前厅走,人声就越盛。一到酒楼大门,古镇的繁华夜景便一下撞进殷沁眼里。
    夜幕星辉,十里红灯,青石板的长街上,一应是白墙黑瓦的古朴建筑。小摊小贩摆满路边,卖糖画、泥人、面具、小吃和各种纪念品,来旅游或是度假的游人穿梭其中,摩肩接踵。路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家汉服体验店,供游人租赁。
    穿着传统服饰逛古镇别有一番滋味,熙熙攘攘的路上,就有不少游人穿着各种制式的汉服,一路拍照赏玩。也有一些人在路边小摊上买了面具,就直接戴在脸上。在别的地方,穿汉服出门可能会被人投以异样的眼光,而在这里,早已是司空见惯。
    “稍微逛一下,咱们就回去吧。”殷沁把狐狸面具带正,露出来的眼睛对着池影笑,“你明天上午有戏,别弄得太晚。”
    古镇热闹,传统与现代结合得完美,像是古今碰撞产生了时空裂缝,一切元素都能求同存异。这让殷沁微微产生了时空错乱之感,但他觉得这并不能让他尽快从戏里出来。他既演了连羽月,又演了素哀,这两个人的故事和情感像是铁线似的紧紧缠绕着他,让他难受得喘不过气。
    不过,他已经很感激池影了,为了能让他感受到现实生活的人气,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这份心意他记下了。
    殷沁正要跨过门槛,往酒楼外边走,却被池影拽住了手腕。
    “嗯?”殷沁歪着脑袋,“不是逛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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