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初捂住嘴。
白元秋看她一眼,道:“要不然,小初便在外等候。”
宁小初摇头:“我还是去看看,万一还有人活着,我也可以救他。”
白元秋点头,不再多言。
石牢中,血液渗透泥土,染成独特的黑红之色。
在进入这里的那刻,宁小初心中泛起后悔之意,江湖高手的感官太过敏锐,能清晰的听见粘稠液体流动滴落的声音。
“这里全是血。”
云昉伸手按在宁小初的后心,内力缓缓推送,助其平复心绪:“宁姑娘,你还好……”
声音顿住,转角后,尸体如堆。
残肢断臂满地都是,几乎难以将肢体和躯干合上,那些少量的大块尸体,亦布满了伤痕。
恍惚是人间炼狱。
“陈家何罪,竟至于此!”云昉脸色冷凝。
白元秋脸色忽然难看已极,身子一晃,竟弯腰按住额头。
“阿念姐姐,你不舒服么?”
白元秋没有回答,她眼前再次泛起大片猩红,眼前闪过熟悉而陌生的片段——千寻云岭之上,杀声震天,血肉成河。
亲朋故友,皆刀兵相向。
“奇怪。”白元秋轻声道,她感到自己现在似乎变成了两个人,一个为眼前的景象所触动,另一个,却掩藏于内心深处,无喜无悲的看尽人间哀乐。
“你最近状态真的真的很不好。”云昉严肃道,“阿年姐姐,你是不是过于勉强自己了?”
白元秋摆手,否认道:“区区小事,我并不觉得勉强。”直起背脊,率先往里走。
云昉眉间忧色更甚,她和宁小初对视一眼,暗暗决定,若是白元秋情绪再起波动,就算来硬的,也要把她带出去休息。
陈初被关在最里面的那间牢房里。
“陈侍卫。”高秋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格外温和,用哄小孩的口气道,“您先将小公子放一放,容在下替您处理伤口。”
陈初不理。
白元秋默默停在门口,里面,陈初披头散发,五指指甲俱被连根拔除,他黑衣浸血,一臂已失,单手将婴儿的襁褓护在胸前。
她听不到小孩子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陈初抱着的,只能是个死婴。
“那孩子,那孩子,是我们当初在路上接生的?”宁小初喃喃。
“是,陈家仅此一子。”白元秋沉声道,缓缓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
宁小初扭头,牙关死咬,眼眶通红。
铁栏之内,陈初旁若无人的半跪在地上,看着怀中的孩子,柔声哄道:“好孩子,莫再睡了,爹这就带你去找妈妈。”
高秋岚武艺低微,看着陈初血越流越多,生机渐失,只急的无可奈何。
白元秋见状,慢慢靠近陈初,忽然伸手扣住他穴道,轻声劝诱:“陈兄。你伤势沉重,还请……”
陈初喉咙里忽然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他虽然手脚经脉被毁,然而气海尚存,全身真气霎时□□,发挥出比寻常更剧烈的力道,自手掌处深深透入白元秋体内。
瞬间,两人的心绪以真气为桥,有短暂的交互。
大量的负面情绪涌来,几乎淹没白元秋的脑海,她反应极快的旋身挣脱,后退三步,额上微现冷汗,而陈初竟也在片刻的僵硬后,开始逐渐恢复清明。
“……你到底是何人?”陈初哑声道,抱着孩子的独臂收紧。
“我是,白元秋。”
此时,侍立在外的宋卓余眼神忽然变化,晃神之间,顾惜朝竟然再次来到这个少年的体内。
看来刚刚由陈初带来的情绪震撼,的确撬动了白元秋的一丝心房。
“宋卓余”抓紧机会,开口道:“大人……”
哑穴一麻,白元秋竟然凌空点住他的穴道,制止了后面的话。
“阿念姐姐?”云昉疑惑道。
“别说,我不想知道。”白元秋淡淡道,她看着宋卓余,眼中微微带着悲凉,轻声,“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不是时候?”云昉有些傻乎乎的问。
白元秋微笑,摸摸发小的脑袋:“我们出去走走。”
宁小初拦住:“那陈初呢,大人不管了?”
“全都交给你了。”白元秋平淡道,神情漠然,似乎刚刚的情绪波动,都是别人的错觉那般。
宁小初还想说什么,考虑到白元秋现在情绪波动的状况,还是默默答应了下来。
云昉迷迷糊糊的被发小带走。
两人缓步往山顶爬去。
“阿念姐姐?”云昉唤道。
白元秋温和道:“快到早晨了,机会难得,阿昉陪我看看日出如何?”
云昉无语:“你到底怎么了?”
白元秋还未回答,杜星珮的身形忽然自远及近,快速的跟了上来,张口呼道:“小白……”
余音吞没,白元秋弹指封穴。
云昉几乎要抓狂了:“你又把杜星珮点住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无可奈何,“现在事情还没有全部尘埃落定,你这就不管了。”
“不用管了。”白元秋笑道。
云昉挑眉:“不用管了?蔡姮不说,但铁松先生的性格,未必愿意被你拿去做招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