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尾阴影中,陆万闲刚给手舞足蹈的韩惜见套上外袍,方才,他使了个障眼法,把韩惜见从众目睽睽之下,给偷了出来,正打算着低调地遁走。
谁知盛天骄这个二世祖非要用飞剑轰小船。
若是当年的陆万闲,免不了又是一番狼狈逃命。
……嗯,也是,既然这辈子多修炼了三百年,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来去自如一些,过得舒心一些么,何必再装什么低调。
你想低调,别人也不让你低调啊,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坑爹拦不住。
陆万闲起身,将双袖一振,一点的白光自掌心涌出,喷向船体。
“嘭”!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响,白光形成一个倒扣的碗的形状,眨眼间扩展至高楼广厦那般巨大,竟将整艘夜阑国画舫全部罩住。
第6章 今天收龙傲天为徒了吗?
“轰——”
一阵地动山摇。
两股强大的灵力在空中相撞,迸溅出刺目的白光,炽烈仿佛白日当空,又似银镜乍开,令人目眩神迷。
画舫中的客人纷纷掩住脸,四下逃窜,因了失去目力的缘故,往往两两相撞,“哎哟”“哎呀”之声不绝于耳。
本来平静的湖水,更是为这灵力波动所激,“哗哗”翻起波涛来,幸而画舫一个个用铁链锁着,没有当场倾覆,然,在波涛汹.涌间,亦是颠簸不休,又给客人们跑路增加了难度。
东边画舫载着一帮水族妖怪,此时噼里啪啦地往湖里跳,其他三面的旱鸭子看着干着急,“嘭”“嘭”几声也化了原形,满船舷地乱跑。
这一片慌乱之中,唯有一艘画舫稳如泰山,那就是——被银色巨碗罩住的夜阑国画舫。
“喝!”狐老舅国师惊叹地抬头环顾观景轩外亮闪闪的屏障,“老妹儿的法力又见涨了,这是受到哪位仙家指点了吧?”
那吃红果的白肤小王爷慢条斯理地又剥了一颗,也不吃,只捏在手里把玩,仿佛突然发现红果是极珍贵的艺术品:“你老妹儿此刻自身难保,哪有闲工夫护咱们。”
狐老舅探头一看,哎哟,糟糕,对面船上颠得东倒西歪那个,可不就是吴山狐!自家老妹儿遭难,狐老舅顿时急了,冲上去抓着栏杆就要往外翻。
“死不了的,一点小浪花而已。”小王爷勾起嘴角,“你们妖怪,怎么这么怕死呢?”
我的祖宗,狐老舅不由在心里叫唤,刚才要不是您老人家胡说八道,差点酿成大错,这会儿大家还在舒舒服服地喝酒点美人儿呢。
更何况,正常妖怪和正常人都怕死,只有小王爷这种不正常的才不怕死。
“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从洇红唇瓣间吐出,苍白的手指猛地抓住太师椅的扶手,乌木暗沉的表面衬得那肤色白的晃眼,轻.薄苍白的皮肤下面,一缕缕青色血管隐约可见,此般病态,却显出一种异样的美感来。
小王爷是不怕死,因为他随时都会死。
先天不足,气血两亏,任那夜阑王坐拥两条灵石矿脉,也无法找到一个神医能保住小王爷的性命。
斑斑殷红溅开,苍白指间,半颗残破的红果漏了出去,咕噜噜一直滚到一双青履前。
“哼,来客人了啊。”小王爷一手撑住扶手,身体因为尚未缓和的哮喘而微微前倾,即便如此,他的背依然挺得笔直,下颌些微扬起,暗沉的眼眸自下而上,有些戏谑地望向来人。
外面风雨飘摇,灵力激荡,观景轩则稳如泰山。这个时候能毫不费力地出现在观景轩内的人……想也知道是谁——
那位幻出巨碗、震住盛家嫡子的神秘大能。
狐老舅踉踉跄跄向前紧跑两步,试图护住自己的小主人,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螳臂当车。
小主人纵然有千般嘴贱、万般作死,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啊!只有十七岁,那么小一点点,如果是妖怪幼崽,还不能化人形呢!
而且,小王爷除了嘴巴坏一点,脾气怪一点,对他狐老舅还是很好的,妖怪,是懂得知恩图报的。
“不不不不不知,上仙来此,有有有有何贵干干干干?”
狐老舅两股战战,结结巴巴,头也不敢抬地问。
“老舅,让开。”小王爷忽然说。
“不不不不不能,不能让开。”狐老舅有些眼热,关键时刻见真心,小王爷还是很护着他的。
“快让开,别在这碍事。”小王爷抓起太师椅旁边的长柄帘挑子,把狐老舅往一边拨。
狐老舅下盘不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他委委屈屈地侧在一边,回头,正待谴责小王爷,却惊讶地见到,那位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的主儿,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走向前方。
狐老舅惊得合不拢嘴,他顺着小主人移动的方向,向前看去。
不由得又是眼前一亮。
只见红纱障幔轻轻浮动的栏杆前,站着一位丰神俊秀的人物,仿佛青丘老家神龛里的神像画卷。
这位神仙单手揽着一个醉美人,正是那龙床上神秘消失的绝色佳人,此时醉美人双颊绯红,一张精致绝伦的小脸正在旁边神仙的怀里蹭个不休。
这情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旖.旎有多旖.旎。连见惯世情的老狐狸,都不由得心旌动摇,红了一张老脸。老妹儿竟然私藏了这等绝品,狐老舅不由得给她喝了一声彩!——当然,是偷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