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潇砚知道,那时候的殷惜墨只是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跟一个被心魔控制的人交流本就是会遭遇极端的、不理性的、疯狂而无法预料的。
但这种状态下说出的也许也是一种真心话,林潇砚难免感到愤怒。
更何况在被他推开之后,殷惜墨还说了别的过分的话。
在林潇砚试图与其沟通的时候,他仿佛在指责一般地说道:“潇砚,你在气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探究?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你同样有隐瞒我的事情,你的秘密绝不比我的小,你好像可以预料到很多事情,你知道很多秘密,正如在我们相遇之前我知道你,你同样知道了我——但这些,你不想说,我就不会逼你。”
其实殷惜墨的声音温柔而平缓,根本算不上指责,但他微微翘起的唇角和那种仿佛看透了林潇砚的眼神,让林潇砚依旧感到一阵恐慌与羞耻,就好像被他嘲笑了一样,他感到殷惜墨在嘲笑自己的不知分寸与虚伪——明明自己也有不能说的秘密,偏偏要做出一副真心交流的样子。
这个时候的殷惜墨似乎格外恶趣味,看到林潇砚愤怒与羞恼的神情,他的呼吸略显急促并露出了些许兴奋的神情。
林潇砚并不知道,他是因为这让他感到自己在掌控林潇砚而愉悦,只是在他凑过来试图亲吻的时候又一次推开了他。
“这不一样!”
在看到殷惜墨愉悦的模样时,林潇砚差点没气炸,当时他一骨碌爬起来就要跳窗,一条腿跨出窗外的时候忽然想起来离开这儿自己也没地方去。
于是他沉着脸扭身回去,抓着被子一掀一盖,把殷惜墨兜起来就准备往外扔,幸亏这时候他的生存欲望还没有完全消失,硬是忍住了把殷惜墨扔出窗的冲动,他抓着被子,把他送到了一楼。
然后拔腿跑回三楼并关上了门,不然他怕忍不住跟他掐起来。
这件事最严重的后果是,从今天起他的被子消失了。
在殷惜墨离开之后,他那些让他所不能理解的话反反复复不停地出现,随着时间的流逝,林潇砚渐渐冷静下来。
其实那个吻落在唇上的时候,林潇砚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以他有限的灵知思维来感受亦能感受得到殷惜墨浓重的情感与痛楚。
而当愤怒的色彩退去,被表象遮掩的内核一点点显露的时候,林潇砚似乎看到了殷惜墨笑容之后的东西。
只是他似乎能理解又好像不能理解,在殷惜墨嘴里,自己好像成了个可怜的虚妄的柔弱气泡,好像注定要莫名其妙地破碎死去,他珍爱着这泡影,唯恐那些真相如沉重压力将其挤碎。
但林潇砚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就注定要死去了。
几天的内敛反思,林潇砚的情感与他所见所闻告诉他,殷惜墨对他应当是带着真心的,他屡次告诫自己不应该在得知真相前轻信他,但那天他的眼神如同赤红的烙铁,烙在眼睛里久久无法消散,无论是清醒的时候梦里的时候,缠着他让他不得不沉沦进去。
他必然会如同飞蛾被火吸引被殷惜墨吸引,然后心甘情愿地在他的甜言蜜语中献上自己的一切。
林潇砚翻来覆去,连修炼都沉不下心去,甚至因为情难自已地走神,险些岔气。
够了!
如果一些事情是必然的,那至少让他主动一些不至于丧失自己的全部理性。
他站起来,猛地拍桌,桌子稀里哗啦碎成一地,林潇砚扫了地后开始往外走。
他来到一楼,早已不见殷惜墨的踪影,他站到湖心阁门口抬头看向荧惑宫四周,也没有那条巨蛇的身影。
林潇砚找来胡风翼,询问殷惜墨的踪迹,被告知尊上正在一个密室休息,而他并不能把这个密室的进入方式泄露出去,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密室内部该如何进去。
“多谢。”看样子一时半会是找不到殷惜墨了,林潇砚干脆坐到了路边一棵树下休息。
他的身体并不累,累的是精神。
胡风翼并没有走,迟疑了一下跟着坐到了林潇砚身边:“你和尊上吵架了?”
林潇砚愣了一下,点点头,他有些吃惊胡风翼会主动询问自己这些事情,因为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八卦的人。
荧惑宫建立在一块庞大的石峰上面,石峰光秃秃的,但荧惑宫内却栽种了不少花草树木,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内湖。
这里一天十二个时辰永远都处于血月的夜晚,没有青天白日,没有太阳雨雪,温暖的气候让这里成为了一个恒定的小世界。
淡淡的红色光辉下,蓝花楹的碎花落了一地,在光中呈现为妖魅的蓝紫色。
一个美丽的地方,幽凉、静谧、妖异。然而再美的地方,一成不变的风景看久了都会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里生活久了,胡风翼安静的时候,就好像荧惑宫内的一块石头,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又清清楚楚知道他属于这里。
胡风翼道:“尊上很喜欢你。”
不是很习惯和外人谈论自己的感情私事,林潇砚略显尴尬地道:“谢谢,借你吉言。”
胡风翼沉默片刻,又说:“我从来没见过尊上对什么人这么用心,我知道对你们正道修士来说,很难接受一个魔修,不过尊上和大部分魔修都不一样,你了解他之后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