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了然地微笑着,“大概是碰到老相识了吧。”
“伽蓝?”草薙锲而不舍地继续骚/扰着对方,语尾充满恶趣味的上扬,“伽·蓝·哥·哥?”
一期一振轻咳两声,瞥向三日月,“是错觉吗……审神者大人仿佛学坏了。”
“哎呀,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待我。”
三日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笑吟吟地转而去观察其他地方了。
伽蓝皱起眉毛,不过现在眉毛已经被烧光了,所以皱眉的动作也变得很滑稽。他的外表完全只是具可怖的僵尸,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草薙还有那么大兴趣一直跟随着自己,口中询问出一些奇怪的、仿佛是在和女孩子搭讪的电波系语句。
他不记得这孩子以前是这种奇妙的个性。
但是用着这张丑陋的脸,果然还是不想正面和他说话,只好装作听不到那些语句。即便是在混沌中度过的日子,他也恐惧着听到对方质问自己,为什么会不告而别。
……虽然死了的话,也没办法告别就是了。
“伽蓝。”
回过神来的时候,路已经被堵住。
草薙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到他被烧伤的大片深色皮肤,伽蓝愣了一秒,向后退却。青年的手悬在半空中,“抱歉,碰到的话可能会感染……是我大意了。”
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失落,伽蓝几乎在瞬间忘记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喂,怎么到现在还在道歉,需要你道歉的时候早就过去了吧?”
“和以前一样心软啊,伽蓝君。”
草薙轻飘飘地感叹着,已经没有了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伽蓝知道自己被耍了,不过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他心甘情愿的,只好微微摇了摇头,“这具身体不久之后就会腐朽,所以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我知道的,又不是童话故事。”草薙松了口气,他的指尖拂过伽蓝已经失去部分头发的耳畔,“能再见到你已经很不错了,就算只是不会说话的影子也没关系……现在居然能够对话,根本稳赚不赔嘛。”
他看起来异常轻松。
这么看来,根本只像是个圣诞愿望被实现了的孩童。
伽蓝的心情不经意间变得愉快了些,不再被那些奇怪的负罪感与怨恨所困扰,“……看到你这么精神,我准备好的祝福大概也不需要了。”
“不过我们可以拥抱一下——”草薙眨了眨眼,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琴酒。伽蓝顿时觉得自己像是碰见家里孩子早恋的长辈,瞬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问些什么比较好。
乱藤四郎戳戳琴酒,“呐呐,阴沉的先生不会吃醋吗?”
琴酒的眼皮跳了跳,早说了不要让他们随便看电视,现在这孩子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新词汇,每天热衷于沉浸在网络中,还在同好论坛里占据一席之地。他绝对不会忘记,安室透出于好奇摸进浏览记录后,看见挂有他和赤井秀一名字的文字时的表情。
“……”琴酒不得不老实承认,“不爽。”
“唔?”
“但我尊重他。”
琴酒回复道,唇间还残留着甘甜的血液,他大概永远无法忘怀这种味道了。
乱藤四郎顿悟似的看向他们,小声喃呢,“明明目光都没有移开——”
付丧神的探寻被伽蓝发觉,两方的目光短暂交错。
“伽蓝?”
男人沉默着回过神,久违的安心感涌上了心头。他好似突然不再是幻影,而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人偶,可以自由地在世间完成遗憾。但与此同时,皮肤烧焦部位的疼痛还在提醒着他,很快将会燃尽。
草薙和他并排,知晓他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才开口:“……因为发生这种事在意料之外,所以没能准备好台词,所以如果我说出很难为情的话,记得提醒我。”
“噗。”伽蓝艰难地牵动溃烂的嘴唇,“和以前一样,在我面前想要如何抱怨都可以。”
“我本来准备好了礼物,可以提前送给你的,很不巧,它们被我母亲毁了。”青年说着,停了下来,“我只好重新做那件幼稚的事情,当他完成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你了。”
“对不起。”伽蓝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为什么要道歉呢?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说出自己的感激。”
伽蓝意识到已经走到了尽头,他曾经跟随着那具身体,到来过的唯一秘密就在眼前。紧闭着的、没有密码便绝对无法打开的门扉外,他颤抖的指尖伸向电子锁,不断有血液从指甲与血肉连接的地方淌出来。
记忆中无数次,绝对不会忘记的数字和字母。没有烧毁的皮肤部分,应该也能作为检测材料——只需要输入它们就足够了。
伽蓝回过头,草薙站在他不远处,唇间开合。
谢谢你。
双耳好像听不到声音,但是,他完全能理解对方正在吐露怎样的文字。他满足地闭上双眼,只觉得这是自沉眠中醒来后遇到的、最满足的事情了。
“——。”他歪了歪头,“再见了。”
冷气从缝隙中喷涌出来,阴暗且潮湿,这股雾气彻底吞噬了他。破损严重的躯体已经坠落在地面上,变成了原先的可怖尸体,草薙环顾四周,再也没有见到那个青蓝色的影子,对方好像从空气中完全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