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带回来的衣物胡乱往衣柜里一放,拿起最下面的纸盒。里面美丽的纱衣静静地躺着,柔和的光线下,入眼的是一片洁净润泽的白。手指抚上细腻柔软的薄纱,眼前浮现的是镜中两人的合影。亭亭玉立的女孩依靠着儒雅俊挺的男人,虽然知道是虚假的影像,却美好得让人沉醉。在眼泪滚落下来之前,林玥把脸转开,“啪”的一声,晶莹的水滴掉落在盒盖上,慢慢晕开一团黑印。
抹去泪花,收好纸盒,看着箱子里最后剩下的一个铁盒子,慢慢弯腰拿起,放在膝盖上,/着冰凉的盒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缓缓把盒子贴到脸上,除了记忆,我和他曾经的联系只有这些了。哦,心里是什么感觉?是一种麻木了的痛感,难过极了。
程俪帆第n次把小房间的门推开一条缝,看见女儿已经熄了灯,和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无声的拉上门,回身对询问地望着的丈夫摇摇头,程俪帆心情沉重地坐到沙发上。
女儿突然回到家,疲累之极地上楼开门请爸爸下去帮她拿一下箱子,脸上的那副神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他们没有看见过失魂落魄般的悲伤。
做父母的见女儿这样子,便不敢问她什么。从小到大,林玥都是好孩子的典范,极有主见,做事极有分寸。自从去了上海,回家的次数很少,但从上海来的消息都表示她很好,有空回家时,她也非常乖巧,就是除了一件事让人牵挂,就是她的个人问题。可是骄傲的父母认为以女儿的条件,这并不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只是女儿自己对此不上心罢了。
直到吃完饭,程俪帆才找到突破的话题:“玥玥,怎么这次回来带了这么大个箱子?”
“妈妈,爸爸。对不起!”林玥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辞职,回杭州了。”
“什么?”目瞪口呆的父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久以后,程俪帆才想起这个问题:“为什么?”
“我,失恋了。你们就不要问了。”思来想去,这个回答是最好的,林玥没有表情地叙述实情。
被震惊到的父母什么也说不出来。失恋?至于到辞职回老家的地步吗?
一家三口对坐无言。
“铃——”电话铃打破凝固的空气,林玥起身接起:“喂?”
很长的一个电话,起先林玥一声不吭,后来就只是以简单的单音回应。她的身子转过去,看不见表情。最后搁下电话,她也不回头,直接往房间走。
“谁啊?”疑问在心里扩张,程俪帆冲着她的背影问。
走到自己房间前,抓住把手,林玥的声音有点模糊:“程主任。……嗯,是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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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无疑是当头一b。女儿那般缠绵哀痛地抚/“程启航”这三个字,作为过来人,那“失恋”的说法怎么可能还不明白?想也不想,程俪帆扬起手,“啪”地一声,干干脆脆地一掌落在林玥脸上。
林玥的脸立时红了一片,用手盖住自己的脸,林玥的眼泪不停滚落下来:“对不起,妈妈!”
打了女儿,程俪帆一时也愣住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从小到大,她没有碰过林玥一g手指头,可是,这不争气的女儿竟然……听到林玥的声音,程俪帆醒悟过来,终究克制了再动手的冲动,怒视着女儿,然后把目光落到桌上的铁盒子上。
林玥惊恐地看见母亲眼中的怒火,看见她伸手去拿桌上的宝贝盒子。这是她的珍宝,她只留下这些珍贵的纪念品了,她绝不能失去它们!
“不!妈妈,求你,别!”林玥伸手去阻拦。
程俪帆没想到女儿竟然还敢这么做,想一把甩开她的手,却不想手指勾住了林玥掌中的水晶手链,两个人都看见手链被拉开老长,林玥发出一声惨叫:“妈妈!不——”
双方收势不住的力量终于使手链断裂了,晶莹的珠子“叮叮咚咚”地散落到地板上,弹跳着,滚动着,一颗颗消失在林玥的视线里。
“啊!”林玥终于忍不住,紧紧捏着手指间剩下的两颗珠子,嚎啕大哭起来。
程俪帆也呆住了,可看见女儿那般声嘶力竭的痛苦,气又冲了上来,正想责骂,林华明听见吵闹声,进来看见母女俩这般情形,急忙上前拉走了程俪帆:“你怎么了?发这么大火干嘛?”
房间里,林玥跪在地板上,从桌脚、床边把散落的水晶珠子一粒粒的找到捡起来,十八颗,还好一颗不少。林玥身子一侧,筋疲力尽地坐到地板上,蜷起腿,把水晶珠子托在掌中仔细检查,萤亮通透的珠子在眼中慢慢模糊,泪珠再次滚落下来,砸在水晶珠子中间,碎成星星点点的飞沫,就像那颗撕裂的心,再也拼凑不起来。
林华明弄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慢慢说话:“玥玥喜欢启航,我想应该是很久了……她这次回来,说明她知道自己错了,也想改的,如果我们只是打骂,反而会把事情弄糟。而且,这些年,我们没有好好教育、引导她,我们也有责任,不能一味地都怪玥玥。”看看妻子,“等会儿我同玥玥谈谈,你脾气急,就少说几句吧。”
等做父母的商量好,推开林玥的房门,又呆住了。房间里空无一人,连同桌上那个惹事的铁盒也不见了。
“她一定是跑出去了。”林华明安慰地对脸色雪白的妻子说:“让她一个人想想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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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抱着盒子,林玥坐车来到西湖边。从曰暮到月色洒满湖面,她都坐在里西湖岸边一张石凳上。
金秋时节,是杭州旅游的好时光。来来往往的游人,嘻嘻闹闹的人声,面前随着。
顾佳媛的眼神是呆滞的,好久才说:“还有机会吗?”
“那当然!”郦影见她有反应,非常高兴,“这病又不是什么疑难病症,好了就可以正常怀孕的。”
顾佳媛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不是说怀孕。”
“那你说的是什么?”郦影突然觉得非常担心,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窜动,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启航呢?”
顾佳媛没有回答,隔了一会,冒出一句:“林玥——回杭州了。”
“嗯。”郦影轻声答应着,这事她也是知道不久,不知道程启航该怎么处理这事儿,而顾佳媛又在这时发病,唉,林玥!“你别担心别人了,养好病要紧。”这时候只有照顾病人了,怎么程启航到现在还不来医院?郦影看看手表,却不敢再提程启航怎么不在医院的话。
顾佳媛看着郦影,嘴角竟然向上弯了弯:“我没有在担心别人。林玥,算是别人吗?”看见郦影吃惊地慢慢站起来,顾佳媛的笑容更深了点:“郦影,你没明白我的话。启航昨天下午回去,今天恐怕会迟一点来的。——林玥,回杭州了。”她把这句话再重复了一遍。
难道?程启航去找林玥了?郦影呆望着顾佳媛,看着她的笑容变得凄然,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郦影,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放了启航?”
安静的病房里,病人和探视者互相瞪视着,谁也再说不出话来。
很久以后,凝固的空气被推门而入的程启航打破。郦影看着满面疲色的他走过来,在顾佳媛床头站了一会,替她拉了拉被子,才转头对自己说:“谢谢你,郦影。”
郦影看看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的顾佳媛,再看看程启航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只是点点头。
强压下心里许许多多的疑问,郦影起身打算告辞,再次看向程启航,却见他正凝视着窗外的天空,眼中了无生趣。
窗外,蓝天白云下,几只白鸽展翅盘旋,越过重重高楼,消失在一片光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