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们等待的人,道路尽头还有几辆跑车一字排开,人群逐渐在山脚下聚集起来。但刘小刀心有所属,也不想去凑热闹,直到等了两个小时也没见着人,这才放弃:“走吧,明天再来,今天大姐是不会……”
“来了!”
果然来了,就听山脚下呜呜的怒号声,一辆通体墨黑、造型极度夸张的摩托车,沿着山道急速奔驰而来。
刘小刀心口一下就揪紧了,顿时有种想要尖叫的感觉。
几乎就是下一秒,摩托带着骑手,咆哮着出现在视野中,刘小刀趁机大吼:“星姐,我是——”
被打了满脸风,刘小刀重新睁开眼,摩托车早已经越过他们,到下一个弯道上去了。
刘小刀又是怅惘又是兴奋的叹了口气,透着莫名的满足:“真美啊……”
“是美,”同伴也感到兴奋,但很快就失落起来:“你说我们这么干,有什么用啊?”
“你懂什么,只要我们每次都跟她说话,总有一次,她会停下来听听我们说的是什么!”
同伴:“……”
一路到山后,白晓星在专用的停车位上放好自己的摩托,这才爬上石阶构成的山道,没多久,就看到了澄水寺的山门。
今天十五,白晓星不意外的在山道上看到正在“巡逻”,顺便扫地的青年男人。
四下幽幽蝉鸣,夜间扫地的声音十分渗人,但这人浑然不觉,一下下的十分投入。
当他抬起头看向白晓星,露出一张对男人来说,“美”到了极致的脸。
白晓星一看到这张脸,顿时不顾对方冷冰冰的态度,露出了傻笑——虽然扫地这人的气质和哥哥完全不同,但这张脸,却是一模一样的,毕竟将近二十年时光,也没有在她最爱的哥哥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好棒!
“小邱哥!”比起对山下的那些人,白晓星一上山就活泼了不少:“奇秋哥哥呢?”
赵小邱的冰冷破功了,瞪了她一眼:“你不是要继承家业吗,怎么还没走?”
白晓星无所谓的道:“为了见哥哥嘛,不继承也可以,我才舍不得呢!”
“你老实说。”
“现在国外闹魔鬼了,我给自己算了一卦,明年再去!”
“你怎么不替他们算一卦?”
白晓星嘿嘿一笑:“我要是给他们算,那我可永远出不去了。”
叙旧结束,赵小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冷漠:“你下山吧,他不在。”
白晓星眉头一竖:“怎么不在,去哪了,跟谁?”
谁知赵小邱哼一声冷笑,不说话了。
这边白晓星气的扶额:“是不是鲜明楼!他又带我哥哥去哪?他就不用上班吗?他们总局这么闲的吗?!我要去曝光他,我要买热搜!新建局局长不务正业!”
说着也不和赵小邱多聊,嘴里嚷着:“自私自利,粘人精,控制狂!”边攥着钥匙去找摩托了。
后边赵小邱立着扫帚,仰头望了望漫天星子,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却是落在山下。
海京市,那里灯火辉煌,昼夜不息,燃烧着的人类都市,比繁星更璀璨百倍、千倍。
那摩天大楼与宽阔马路的形状,已经与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不符。
人类喧嚣热闹,但自己……只需这一截界限分明的山路,便能指引自己不在广阔无垠的大地上迷失;只需身后这一座寂然无声的小寺,就能引领自己不在灰白骤雨的世界里淋湿。
赵小邱重新提起扫帚,伴随唰唰的声响,在夜色中一下下扫着山门下这数不清的石阶。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有点想他。
————————————【浮生梦醒秋雨凉(丝丝)】
一阵彻骨的凉意,在睡梦中带走了白晓星最后一缕呼吸。
今年,她高寿一百一十二岁,在人人修炼的现代,也不算什么。但她这一生,享受了人间难得的荣华富贵,声名煊赫,极尽张扬。年轻时无数男人为她疯狂,到老了儿孙满堂,一辈子常人憧憬的、求不得的,她都得了。
虽然生了个败家女,但孩子心眼儿也不坏,白晓星亲自找了个好女婿压着,过了十来年,也把败了的几个钱赚了回来。
她出生时的奇景,老人念了一辈子,她也听了一辈子,知道自己是带着功德托生的。她这辈子过的实在是离奇的幸运,遇事凶险总能逢凶化吉,所以她也信。只是唯有一点,她这辈子有段感情,无论自己这功德有多深、多厚,都达不成心中所愿。
直到老大不小,她才和个老实人结了婚,再等送走自家老伴,她已经是懒得活着,也舍不得死。总想着有把力气,再上山一趟。
就是前天,她还在孙子的搀扶下回了趟寺里,带去了两盒那人爱吃的点心。
但现在,她站在床边,低头看到自己一头银丝、尽显老态的身体,倒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死的可有点丑了,再年轻些就好了。
她倒也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自己,一时觉得茫然。
可脑海中有些朦胧的东西,不断的翻腾,叫她恍惚间,似乎要想起什么,又无论如何看不透那层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