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生晃了晃手炉,把热一点的那一面贴在手心里。
他心里的希望又被零星的无力取代。
有些时候,就算看透了命运,有些事还是会被无形的手推着前进。
倘若今日他爹在朝堂上替他抗婚……
晦暗的光穿过云层,在巍峨宫墙上流淌。
“侯爷!”镇国侯身边的小厮忽地回头,“那是……”
纷乱的马蹄声打破了宫城前的寂静。
夏荣循声望去,待看清骑马狂奔而来的人后,眉心狠狠一跳。
“侯爷。”黑七在宫城门前,堪堪拦住了夏荣山,“侯爷请留步。”
夏荣山的手抚上了腰间的刀,冷笑:“怎么,王爷知道我今日上朝要参他,特遣你来拦我?”
现在全上京还有谁不知道,镇国侯府的小侯爷被九王爷吓吐了血?
黑七自然也听见了上京城里的流言,但他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嬉皮笑脸地拱手:“侯爷说的哪里的话?……是小侯爷让我来的。”
“朝生?”夏荣山自是不信,“他就算真的要寻我,也会叫身边的人来。”
比如那个叫夏花的侍女,手里也有几分功夫,夏朝生以前就喜欢让她帮着传话。
“侯爷,还请借一步说话。”黑七见宫城内急匆匆地跑出来几个太监,立刻收起了玩笑的心,语气也带上了焦急。
“借一步就借一步。”镇国侯没好气翻身下马,“本侯还能怕了你不成?”
黑七将镇国侯引到了宫墙下。
“侯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您都不会信。”黑七虽弓着身子,做足了谦卑之态,语气里对镇国侯却没有多少恭敬,“但我若说小侯爷不好了,您就算明知我在撒谎,也肯定会回侯府瞧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道理我都懂,您怎么会不懂呢?”
“……你!你竟敢!”
“属下是九王爷身边的侍从,见惯了大风大浪,没什么不敢的。”黑七低眉顺眼地笑,“属下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要侯爷明白,属下既然来了,那么就算拼出一条性命,哪怕背负诅咒小侯爷的罪名,也不会让您踏入宫城半步。”
寒刀出鞘,夏荣山握着刀柄,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了半晌,冷风一吹,终于寻回神志,暴呵出声:“岂有此理,你……你真是个疯子,居然敢言语诅咒我儿?!”
“侯爷言重。”黑七顺势提高嗓音,“侯爷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属下方才之言究竟为何。”
还能为何?
夏荣山眼前阵阵发黑。
不就是为了拦住他,不让他在朝堂之上替儿子抗婚吗?
坊间传闻,九王爷穆如归,性情乖戾,行事作风异于常人,如今连他身边的侍从都敢对一国镇国侯出言不逊,可见传闻当真没有半点夸大其词!
夏荣山在心里将穆如归骂了个狗血喷头,实际上涨红了脸,一言不发。
因为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黑七的话半点无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心系夏朝生的安危,若黑七当真说夏朝生“不好了”,他定然要回府一探究竟。
“侯爷息怒。”黑七见夏荣山的手从刀柄上移开,再次嬉皮笑脸起来,“属下出言顶撞侯爷,日后自会去王爷面前领罚,可属下说的是实话……的的确确是小侯爷让属下来此处拦侯爷的。”
“侯爷——”
“侯爷!”
从甬道而来的太监终于来到了宫门前,气喘吁吁地跪拜在地:“恭迎……恭迎侯爷!”
夏荣山敛去满脸的暴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滚。”
黑七笑容不变,拦在夏荣山面前,纹丝不动。
“本侯……”夏荣山额角青筋直跳,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将黑七直接斩于宫墙下的欲望,咬牙切齿,“本侯心里有数。”
黑七的目光落在镇国侯骤然攥紧的拳头上,心下了然,施施然让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