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小白眼狼,她想要感恩他,想把在体内蠢动的炽热的爱意传递给他,想向全世界宣布她有多么喜欢他,想和他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但是,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至少现在,比起她和谢菲尔德在一起,有的人可能更愿意接受她和这条蟒蛇相爱。
一股悲凉毫无预警地在她的血管里蔓延开来,她闭上双眼,抽泣似的呼吸了一下,觉得这简直是一个粗暴的诅咒,找不到破解的办法。
她其实也曾惶惑过,假如到最后,周围人还是没办法接受她和谢菲尔德在一起,该怎么办?
谢菲尔德的顾虑不无道理,只要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必须接受所有人的审视。他们的感情会被非议,会被嘲笑,会被谴责,也许几十年过去,还会有人恶意揣测他们之间的爱情。
但她惶惑归惶惑,却从未想过放弃。她知道自己不算特别勇敢的女孩,那就催眠自己勇敢,揣着一腔孤勇一路走到黑。
感觉来了。安娜闭上眼睛,凑过去,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轻吻了一下黄金蟒的蛇头。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黄金蟒温驯地盘在地上,因为认为安娜毫无威胁性,它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
下午四点前,拍摄顺利结束。摄影师对安娜赞不绝口,握住她的手使劲儿晃了两下,希望下次也能和她合作。那两个女郎则丢下100美元,脚底抹油溜掉了,生怕安娜逮住她们,向她们索要头发。
安娜换完衣服,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在椅子上坐下来。她之前留了个心眼,没有马上签下合约,而是在签名字的地方画了两个黑线团。
戴维斯没有发现她画的黑线团,他以为像安娜这样的女孩,无论如何都会抓住往上爬的机会,所以没有仔细地检查合同。
发现拍摄效果超出预期后,他就准备像以前一样,软硬兼施地逼安娜签下另一个霸王合约。他刚要开口,就听见安娜说道:“忘了跟你说,我叔叔是谢菲尔德集团的雅各布。在合约上,你最好不要糊弄我。”
戴维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假如安娜说她的叔叔是其他人,他或许还会谨慎一些,但雅各布是谁?她以为他们这些做杂志的人,不会关注金融界的名人吗?
尽管有《谢尔曼法》和《克莱顿法》的存在,谢菲尔德还是凭借着技术上的优势与强势果断的作风,垄断了整个行业,筑起一个理想而高效的商业帝国。
随着年龄的增加,谢菲尔德逐渐转向幕后,不再参与一些会议和决策,一直代替他出面的,是他的助理雅各布。
表面上,雅各布的职位是谢菲尔德的助理,手上的股份比例却早已超过了集团里的一些董事。
据说,他对谢菲尔德极其忠诚,为了不影响处理公事的效率,至今都还是单身,没有孩子。许多人都已经默认他是谢菲尔德的继承人,他在金融界里也有“小谢菲尔德”的荣誉。
这样的一个人物,安娜居然说,他是她的叔叔?
戴维斯轻鄙地嗤笑一声,说雅各布是她的叔叔,还不如说雅各布是她的情人,这样可信度显得更高一些。毕竟以她的相貌身材,搭上雅各布也不是没有可能。就是雅各布不一定看得上她——以他的身份地位,什么类型的女人找不到?
戴维斯拿出雪茄,缓缓剪掉雪茄头,衔在嘴里,却没有点燃,而是先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合约,说:“这么跟你说吧,小姑娘。就算你的叔叔是谢菲尔德本人,这合约你也得签下来,不然别想走出这个摄影棚。”
安娜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戴维斯以为她被自己震慑住了,正要得意地点燃雪茄,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什么合约,不签就不能走出摄影棚?”
回头望去,是一个面容严肃、身材颀长的青年男子,一身黑色正装,手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腕表。凡是杂志或报纸上有谢菲尔德集团的地方,都有这张脸庞出现,他已经渐渐成为谢菲尔德集团另一个标志性的人物。
戴维斯连忙摘下嘴里的雪茄,站了起来,讨好地说:“朗费罗先生,您为什么会来这里……”
朗费罗是雅各布的姓氏,除了谢菲尔德和安娜,几乎没有人有资格直呼他的名字。雅各布没有回答戴维斯的问题,走过来,拿起桌上的合约,随意地翻了翻。
他看向安娜,这小姑娘正蹙着眉头,恼火地咬着手指甲,似乎在懊恼什么。雅各布把合约丢在桌上,“啪”的一声,吓得戴维斯一激灵,手上的雪茄都掉在了地上。
“合约上的‘作品’,”雅各布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十分平静,却让戴维斯的心颤抖了一下,“可以给我看看么。”
“可以是可以,不过还在冲洗……”
“没事。”雅各布坐下来,双手交握,“我今天有的是时间。”
人就是那么奇怪,明知道雅各布不一定能威胁到自己在这个行业的地位,面对他充满上位者压迫感的气势时,戴维斯还是感到了强烈的紧张和不自在。
他不知道雅各布和安娜究竟是什么关系,可能雅各布真的是安娜的叔叔吧……毕竟他坐下来以后,他们没有任何亲密地举动,安娜还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她要是被他包养的小情人的话,绝对做不出这样的动作。
想到自己威胁了雅各布的侄女,戴维斯冷汗大颗大颗地流下,打湿了衬衫的背脊心,用去催促冲洗胶卷的理由,脚步虚浮地走出了摄影棚。
戴维斯离开后,安娜立刻撅起嘴,踢了一下雅各布:“来这么快干什么!”
雅各布眉头紧皱,低斥道:“安娜,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来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安娜却根本不怕他的呵斥,两条腿晃来晃去,抱怨道:“我已经成年了,当模特赚个外快都不行吗?”
“不行。”
“你凭什么说不行?你又不是我爸爸!”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让他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却越看越生气:凌乱的拍摄现场、湿透的白色真丝裙子、“美女与野兽”的概念海报……休息室的墙上甚至挂着一幅裸.女日历。安娜不是小孩子,她来这里前,肯定知道这家杂志的风格。
雅各布不禁攥紧了拳头,再看安娜,她脸上粉红色的腮红还未卸掉,脸庞浮现出一种娇弱的、醉醺醺的、近乎妖媚的光彩,睫毛被涂得像两把小扇子,嘴唇鲜红得接近刺目。一想到她刚刚可能裸着身子,站在摄影棚的中央,摆出各种撩人的姿势,被一群人打量,他的心中就蹿起一股几近暴怒的情绪。
不知什么时候,他对这女孩也生出了强烈的占有欲。
这是不应该的,也是不道德的。谢菲尔德已经喜欢上安娜,而他又是谢菲尔德的下属。他不能和他的先生争抢安娜。他或许没办法控制感情的萌芽,却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雅各布狠狠地闭了闭眼,喉结剧烈滑动了两下,再次睁开眼时,暴怒和嫉妒已被他压在了心底:“是先生让我来接你回去。”
这话果然比他的话要有用太多,一听是谢菲尔德,安娜垂下脑袋,脚在地上使劲儿蹭了一下,不知是害羞还是心虚:“他还说什么没有?”
“先生想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只是拍照片而已。”
“什么照片?”
安娜咬着手指甲,含糊地说:“正常的照片,你不要多心。”
雅各布看她的样子,就知道绝不可能是正常的照片。他太了解安娜——他和安娜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谢菲尔德和安娜待在一起的时间要长太多。
一开始,他把安娜当成自己的女儿,现在又对安娜生出了类似情人的情愫。不管是父亲还是情人,知道她做出这种事情后,都会生出怒火,于是,双倍怒火差点把他烧得理智全失。
可惜,他不能教训安娜。安娜是先生的人,要教训也只能让先生来。
他只能静等照片洗出来,当个尽职尽责的传话筒,把事实告诉远在伦敦的先生。
十分钟后,胶卷冲洗完毕,戴维斯把照片装在信封里,毕恭毕敬地递给了雅各布。
雅各布拆开信封一看,有那么一瞬间,就像被一记重锤敲在后脑勺般,眼前一黑,连心脏都是一阵刺烫疼痛。
不知道先生看了这组照片会有什么感想……他看了都觉得接受不了,更别提先生了。
安娜这次必须被教训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雅各布为了安娜和谢菲尔德反目成仇的情节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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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雅各布平定了一下情绪, 把照片塞回信封,对戴维斯说道:“这组照片我买下了,过会儿会有专人联系你。”
戴维斯讪笑一下:“那我们还能刊登吗……”
雅各布扫他一眼, 淡淡地反问道:“你说呢。”
“可是这位小姐已经和我们签合约了……”
雅各布看向安娜, 她正幼稚又恼火地鼓起双腮, 用口型谴责他管得太多。这小姑娘的心思太好懂,假如她真的和戴维斯签下了合约,现在只会得意洋洋地瞥着他,而不是这副沮丧气恼的表情。
想到这里, 雅各布将合约翻到最后一页。果不其然, 名字那一栏是两个黑线团。
他忍不住笑了, 不过是无奈地苦笑,安娜也就在这种地方聪明了。
雅各布用两根手指把合约推到戴维斯的面前:“你看看她签的什么吧。”
戴维斯看着这两个黑线团, 惊得下巴没掉在桌子上。
雅各布说完这话,就扣住安娜的手腕, 想把她拽出去。意识到刺激谢菲尔德的计划落空, 安娜蹙起脸, 尖着嗓子喊叫一声:“不!”然后蹲下来,用劲往后挪动,试图用身体的重量拖住雅各布的脚步。
戴维斯看见这一幕,走过来,赔笑着说道:“安娜的叔叔, 我觉得您可能对我们杂志有一些误会,我们真的不是色.情杂志。要知道,好莱坞现在当红的女星,几乎都当过我们杂志的模特。梦露直到去世前,都还在为我们杂志拍摄照片。难道您不希望您的侄女成为梦露那样的巨星吗?”
雅各布不带感情地笑了一下, 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她是我的侄女?”
戴维斯一愣:“难道……她不是您的侄女吗?”
“她是我先生的人,我只是负责照顾她而已。”雅各布用下巴指了指安娜,“她要真的是我的侄女,你觉得我会容忍她这么放肆吗?”
与此同时,安娜气急败坏,小狗似的咬了雅各布一口。雅各布条件反射地松开手。她立刻倒退好几步,揉着手腕,充满警惕地瞪着雅各布,嘴里咕哝着一些侄女或晚辈绝对说不出口的粗鄙词汇。
戴维斯哑了,脑中飞快地思索着雅各布口中的“先生”是什么人。他思来想去,发现能被雅各布称为“先生”的,只有那一个人——柏里斯·谢菲尔德。
但他完全无法把柏里斯·谢菲尔德和眼前的少女扯上关系,先不提这两人年龄上鸿沟般的差距,只看气质、修养和谈吐,就没办法联系在一起。
他曾在电视上看过柏里斯·谢菲尔德的访谈,一举一动如同中世纪贵族般冷漠优雅,后来媒体曝光他的家世,才知道他确实有贵族的血统,家族的历史能追溯至玫瑰王朝建立之前。
再看看安娜,这小姑娘漂亮是漂亮,蜜黄色的肌肤、浓墨色的眉眼、玫瑰色的嘴唇,能叫人生出最肮脏的欲望和最柔软的怜惜,哪怕嘴里满是粗鄙之语,也让人讨厌不起来。但雅各布刚才说什么……她是谢菲尔德的人?什么人?情人吗?
不可能。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她是谢菲尔德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这么一想,戴维斯瞬间对那几张照片失去了争夺的欲望,把谢菲尔德的私生女捧成知名艳.星?再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那么做。
于是,赖在地上的安娜,被戴维斯强行送出了摄影棚,临走前还把底片一并送给了雅各布,生怕对方再回来找他的麻烦。
——
安娜要气死了。
她离成功只差一步,只要签下合约,杂志发行,谢菲尔德必然会被她气得晕头转向,从英国飞回来教训她。到时候,她只需要先让他消气,再摆出几个性感撩人的姿势,趁他还有些晕的时候,搞定他就行了。
现在好了,雅各布把她的计划全打乱了!
安娜越想越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赌气不肯走。雅各布看了看腕表,直接一把将她扛了起来,大步走进电梯。安娜本想放声尖叫,又觉得自己这样子非常丢脸,于是挣扎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挣扎,委屈屈地把脸颊贴在雅各布的肩上,不尖叫也不动弹了。
走出大厦,雅各布打开后座的车门,将安娜丢了进去,然后坐到驾驶座上:“有空生我的气,不如想想怎么跟先生交代。”
安娜恼怒地看他一眼,合抱起胳膊,表情阴郁地望向窗外,没有理他。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凑过来,在他的耳边甜甜地问道:“你觉得那些照片拍得怎么样?我是不是比那些好莱坞女星还要好看?”
雅各布平稳地握着方向盘,手臂上的汗毛却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他重重吞咽了一下唾液,竭力平静地说:“安娜,不要胡闹。”
他终于懂了谢菲尔德为什么总是说这句话,因为必须将她的言行举止视作胡闹,一旦认为那不是胡闹,就有越过红线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