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别人”,还极有可能是他的下属,雅各布。
想到这里,谢菲尔德皱皱眉,不自觉掐了一下安娜紧绷却柔软的腰。这个迷人精立刻顺势躺倒在他的腿上,发出一声叫人心中蠢动的痛吟。不知是天气过于闷热,还是少女的体温本就那么滚烫,他不得不扣住她的手腕,将这个热烘烘的女孩推开一些。她却像被挠痒似的嬉笑起来,翻滚回来,头发是浓密细软的动物毛,轻而妖媚地拂过他的手臂。谢菲尔德表面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却颤栗了一下。
雅各布从二楼走下来时,刚好撞见这一幕。
这时,他钟情的少女突然坐了起来,搂住谢菲尔德的脖子,垂下头,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她不知说了什么,谢菲尔德的表情一下变得冷硬极了,声音也失去了温度:“下去!”
任何一个熟悉谢菲尔德的人,都会被他这副神情吓得心中一颤,即便是雅各布也不例外。安娜却眯起眼睛,咬着下嘴唇,继续在他的耳边说话。虽然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看她那调皮、兴奋的眼神,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最后,她被谢菲尔德推到了沙发上。
谢菲尔德站起来,背对着她,理了理袖口和衣领。这么炎热的天气,他居然取下衣架上的薄外套,披在了身上。雅各布顿时明白过来,他的先生刚才为什么神色那么冷硬了。他对安娜有了反应。有反应很正常,是安娜的反应太不正常——不仅没有像正常女孩那样害羞,还笑嘻嘻地调侃先生,难怪会被谢菲尔德一把推到沙发上。
谢菲尔德系上薄外套的扣子,大步走过来,用下巴指了指二楼。雅各布立刻会意,跟在他的身后。走到一半,还能听见安娜欢快、毫无羞怯的笑声:“柏里斯,晚上我想和你睡觉!”
谢菲尔德头也不回,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示爱,雅各布却看见他垂下来的一只手,握成了拳头,越攥越紧。
至于雅各布本人,倒没什么感觉,反正他早就下定决心,要离开安娜。
——
吃太多的结果就是,直到凌晨一点钟,安娜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她做了一个非常幸福的梦。梦里,谢菲尔德接受了她的心意,还主动亲吻了她的嘴唇。雅各布站在旁边,露出父亲般欣慰的笑容,答应她,以后会以她父亲的身份,出现在她的婚礼上,把她的手交给谢菲尔德。
就在她开始试穿婚纱时,一阵强烈、酸胀的尿意骤然袭来,硬生生把她弄醒了。
安娜坐起来,揉了揉迷蒙的眼睛,一看时钟,才凌晨五点钟。她不想离开被窝,但这尿意实在太过凶猛,只好不情不愿地去上了个厕所。
经过卧室门时,她听见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黎明时分,天空还是紫灰色,谁会在这个时间走来走去呢?
只有可能是小偷。
安娜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再加上这栋别墅里,住着两个最关心和最宠爱她的男人,她立刻脱下拖鞋,握在手上,猛地打开房门:“让你偷——”
话音未落,她对上了雅各布有些惊愕的脸庞。
安娜怔了怔:“雅各布叔叔……”她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穿戴整齐,手上提着行李箱,一副准备出远门的模样,“你要去哪里?你不是才回来吗?”
雅各布本想悄无声息地离开,特地选在凌晨五点钟出门,没想到还是撞见了安娜。
是命运不让他离开吗?
不,要是命运不让他离开的话,就不会让他看见白天那些画面。
回想起安娜亲近谢菲尔德的种种举止,雅各布看了安娜一眼,没有言语,转身朝楼下走去。
安娜没有睡醒,脑子还有些发蒙。她不明白雅各布为什么要走,他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就在昨天,他还接她放学,关心她是否晕车,带她去看了她最喜欢的音乐剧,给她买了一大堆精心准备的小玩意儿……这才过去多久,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
她不想失去雅各布——她已经失去一个亲人了,不能再失去一个了!
安娜激灵似的反应过来,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上,光脚跑过去,拽住他的手臂:“回答我的话,你要去哪里?”
雅各布却头也不回,拖着她和行李箱,继续往前走:“松手,安娜。”
“要我松手可以,你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你不要一句话都不说……”她都用上了哭腔,他却还是一言不发,没有回头,这下她真的慌了,真的急了,眼眶发热,喉头发哽,“你不要走好不好?有什么事你让其他人去做,好不好?求你了……要么你告诉我一个时间,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明天还是后天……不要这样一句话都不说,求你了,不要这样一句话都不说……”
雅各布狠狠闭了一下眼,非常庆幸还是黎明,天色并没有完全亮起来,不然看到她的泪水,还怎么狠得下心离开?
他深呼吸了一下,竭力用冷冰冰的口吻说道:“松手,安娜。”
“我不——!”她扯着他的行李箱,尖叫一声,却不是她惯用的那种撒娇式的尖叫声,而是颤栗的、惶恐的尖叫。她是真的不想他离开。
雅各布用尽了浑身上下的力量,才没有转身帮她擦去泪水:“安娜,听话,松手。”
“——我不!你告诉我原因……”她的哭声简直像个小孩子,那种无忧无虑、受尽溺爱的小孩子,才会像她这样毫无顾忌地大哭,“求你了……不要走,不要像我妈妈那样离开我……求你了,至少告诉我一个原因。”
他能告诉她什么原因呢?
他爱上她了,像男人爱上女人一样爱上她了,所以才不得不离开她?
雅各布闭上眼睛。
他能感受到她的痛楚,她每抽泣一下,他的胸腔都会以更深沉的哀鸣回应她。
离开她,他比她更痛苦。但是,他必须离开。他没有勇气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等他什么时候忘记这段感情了,或许就会回到她的身边。只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忘记对她的心动,可能一年,可能两年,可能十年,可能一辈子……
他没办法给她一个明确的承诺。
至于离开的理由,没必要告诉她。告诉她,她又能做什么呢?除了感到震惊或烦恼,她不会有别的反应。所以,没必要知道他的心意,和他一起烦恼。
就当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雅各布深深呼吸,握住安娜攥着行李箱的手。她的手是那么小巧,那么温暖,仿佛只要他大力握住不松开,就能永远将她攥在掌心里。
他的力量比安娜要大太多,几乎是轻而易举地掰开了她的手指。但很快,她又扑上来,抓住他的手臂和行李箱,他只能捏住她的手掌,再一次把她的手指掰开。
下一刻,他的手背一痛,这个小泼妇居然毫不留情地咬了他一下。他不得不松开手。她抱着他的行李箱,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喘着粗气,怒视着他:“我不准你走!”
“安娜!”他也有些火了。
她一扁嘴,像受过训练的感情骗子一样,又带上了哭腔:“我不是不让你走……我知道你有你的工作,我只是想知道,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肯回答我吗?还是说,你打算永远不回来了?”她吸了吸鼻子,抱住膝盖,单薄的肩膀微微抽动,他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几乎要心软了,“我不是想阻止你工作,我只是想知道,你要去哪里……对不起,我可能太激动了,你不知道,我妈妈就是这样离开我的……”
其实,留下来也没什么。一个是他心爱的女孩,一个是他敬重的长辈,她和谢菲尔德在一起,总比和其他人在一起好。
雅各布叹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就在这时,二楼金黄色的壁灯被打开,谢菲尔德穿着垂至膝盖的睡袍,走了出来。
安娜看见谢菲尔德,立刻不再看他,甚至连话都不再对他说:“雅各布为什么要走啊……你能不能让他留下来?”
只要谢菲尔德出现,哪怕他马上就要离开,她也会望向谢菲尔德。
他永远不会是她视线的中心。
留下来的冲动消失得一干二净,雅各布抬起头,望向谢菲尔德,用口型说道:“先生,拜托了。”
谢菲尔德没有回答,却慢慢走下来,牵起安娜的手。
安娜眨了眨红肿的眼睛,稀里糊涂地跟谢菲尔德走上楼。雅各布趁机拿过行李箱,转身朝别墅大门走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楼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哭叫声又响了起来,安娜哭泣着,呜咽着,乱蹬乱踢,想要从谢菲尔德手上逃脱,但是无济于事。于是,她不假思索地乱骂着谢菲尔德,骂他是个讨厌的坏人、不要脸的骗子、助纣为虐的帮凶。她的肺活量优秀得出奇,一边嚎啕,一边还能滔滔不绝地骂人,想必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演员。
想到这里,雅各布不禁露出一丝微笑,但那微笑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安娜的哭声还在他的耳边回响,直到他走进车库,坐到驾驶座上,都能听见她凄惨哀切的哭喊。
他不敢回想她那双噙满热泪的眼睛,一点儿都不敢回想,怕一回想,心就会因此而碎裂。
他只能当作没听见,扳动方向盘,将车驶入紫灰色的黎明。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继续掉落50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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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安娜没想到雅各布就这样离开了, 连一句承诺都没有留下。
她没有爸爸,只有一个不着调、做应召女郎的妈妈,妈妈还是个随时会离开的混蛋。
遇见雅各布以后, 她以为自己遇见了亲情——在此之前,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 别人送她礼物,是为了得到同价值的东西;也没有人使出浑身解数哄她开心,给她买昂贵不实用的小玩意儿;更没有人在她生病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照看她——连谢菲尔德都做不到。
得知布朗女士的死讯时, 她尽管难过, 尽管伤心, 但很快就走了出来,毕竟布朗女士给予她的温情有限, 就算她想要怀念,也想不出太多的温情时刻。
但雅各布不一样, 他切切实实地照顾了她好几个月。可能没人会相信, 她非常渴望父亲的温暖, 小时候做梦都希望那个抛弃了她们母女俩的男人能回来,让她们过上正常、普通的生活,可直到她成年,那个男人都没有回来。
她虽然不再对亲生父亲抱有希望,却仍然渴望父女亲情——谢菲尔德尽管也有父亲的感觉, 但她爱他,是男欢女爱,更希望他亲吻她,抚爱她,像男人一样与她纵情相爱。
她在雅各布的身上, 寄托了对父亲的所有向往,没想到他最后居然像布朗女士一样,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地离开了。
为什么?
安娜想不通。
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安娜自认为不是胡搅蛮缠的姑娘,只要雅各布告诉她,他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怎么联系他,她肯定会很好说话地放他离开,但他什么都不说,简直像要一去不回一样。
让她更想不通的是,谢菲尔德居然联合雅各布一起蒙骗了她,这老骗子,叛变的老东西!
安娜转过头,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谢菲尔德。
紫灰色的天空渐渐放亮,从黎明到天亮,几乎是没有过渡的,因为太阳的光芒是如此炽烈,只需一点点,就能点亮整个天空。
安娜哭闹了半小时,双眼早已肿成了淡红色的核桃,连睁开都费劲,但她仍然瞪大眼,用充满怒火和泪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谢菲尔德,她的目的是为了谴责谢菲尔德的背叛——她原以为他们是一头的,所以才会求他让雅各布留下来,没想到这老家伙早就跟雅各布串通一气了!
谢菲尔德不知道她把雅各布视作父亲,误会了她的眼神——她在他和雅各布之间,明显选择了雅各布。那她昨天是什么意思,这女孩在校园里都学了些什么,只学会了怎么玩弄男人么。
谢菲尔德知道不能这样去揣测一个乳臭小姑娘,但心中不断膨胀的妒意,完全击溃了他理性的头脑。
他闭了闭眼,竭力冷静下来,扣住安娜的手腕,朝她的卧室走去:“回去睡觉。今天别去上课了,我等下会帮你请假。”
要是平时,安娜听见这种好消息,简直喜不自胜,但她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谢菲尔德,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想尖利地反驳。
她绷着满是泪痕的脸庞,半蹲下来,往后猛拽自己的手腕:“我不——我要去上学!我不要和你这个叛徒呆一块儿!”
她使出了浑身的力量对抗谢菲尔德,却还是没能把手腕抽出去。谢菲尔德的力量大得惊人,镣铐一般箍在她的手上,她也不想为了另一个叛徒把手腕弄折,但灰溜溜地回屋睡觉,她又不甘心,难过伤心了那么久,必须讨到一点儿好处才行!
安娜想跟谢菲尔德谈条件,谢菲尔德却只想让她服从命令。
他见她像头倔强的小母牛似的,无论如何也不肯回房,顿了一下,直接走上去,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转身走向卧室。
安娜顿时把雅各布抛到了脑后——到了这个地步,就算雅各布回来亲自劝架,也不能阻止她和这个老东西较劲。
这老东西太气人了!放走了雅各布不说,她哭得连眼皮都撑不开了,他却连一句安慰都没有,只会让她回屋睡觉,他难道不知道哭过以后睡觉,眼皮会肿得更加厉害吗?一点也不细心的老东西!
安娜深吸一口气,身体使劲儿扭来扭去,两条腿乱蹬乱踢,想要从谢菲尔德的怀中逃脱。谢菲尔德的手臂却像铁铸一般,始终稳稳地扣着她的膝弯和后背,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他用脚推开卧室门,走到床前,俯身下去,似乎想放下她就走。安娜望着他冷峻的下颚角,忽然恶向胆边生,搂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咬了上去。
情绪是奔流不息的山洪,她太想要一个发泄口了,也厌倦了他这副几近冷漠的神色。
她想激怒他,想看他勃然变色,想将他拽进暴怒的深渊,想让他和她一起欲望的泥塘中翻滚,被不理智的感情淹没。
安娜紧紧地搂着谢菲尔德的脖子,是一只发狠发狂的羚羊,两排牙齿狠狠地咬住了他的皮肉,几乎带上了一丝兽性。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直到嘴里全是腥味,才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