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乌云密布,一阵大雨倾盆而下。周赵二人将马赶到山崖下,一起蜷缩在马车中,互相依偎着躲雨。看那散珠儿一样的雨水滴落在湖面上,溅起满湖涟漪。
周小森问赵品凡道:“你说加害苏瑞的人究竟是不是柱子?”
赵品凡摇摇头:“应该不是,我看他不像是有这胆量的人。一时错手倒有可能,可是我在苏家的时候听说,苏瑞的被害现场是一个完美的密室案件。假设柱子一时错手,不可能布置得如此周到,所以我怀疑加害苏瑞的另有其人,然后嫁祸到了柱子身上。说实话,现在柱子也很危险,也许早就被真凶……”
说到这里,周小森纠结道:“那谁和苏瑞有这样大的深仇大恨,非要下如此狠手呢?”
赵品凡沉思道:“就凭苏瑞的行事为人,小肚鸡肠、贪婪狡猾、妥妥的势力小人一个。想必他得罪的人一定不少,你就吃亏在和他的愁怨比较公开,有人利用了你们的私仇。他们不止想栽赃给柱子,还想栽赃给你。若是柱子被找到,而且证明加害苏瑞的人不是他话,那首当其冲的人就是你。就算官府一直找不到柱子,正好你就是现成的替罪羊,所以我说你十分危险。”
周小森点点头:“是啊”,她面露恐惧之色,手脚冰冷,一时间心事重重。雨前想要和赵品凡游山玩水,把赏宋朝风光和文化的兴致,荡然无存。
赵品凡轻轻抱住她,用手温暖她的手:“别害怕,周游他们会来救我们的,就算他们不来,我也会保你安然无恙的。苏瑞的案子虽然不小,但是眉山官府也没必要追我们这么远。只要我们跑得够快,应该是可以逃脱的,你不是会化妆吗?我们找个集市,买些这里的化妆品,我们两个都易个容,应该可以顺利逃到京师去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我们可以躲过此劫的。没有钱了,我们就卖煎饼果子。就像小林说的那样,做煎饼超人。”
周小森听他这样说,心中很是温暖,想起柱子说赵品凡是个武林高手,忍不住噗嗤一笑:“你究竟是用什么招数控制住了柱子,他说你武功极高,还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不是跆拳道吗?我知道你擅长跆拳道。”
赵品凡笑道:“跆拳道加拳击,所以他说我不停地颤抖。其实虽然我们现在身处险境,但是你起码不是和苏轼在一起,我也释怀了。”
周小森看看他,甜蜜一笑:“你是在吃醋吗?”
没想到,一向嘴硬的赵品凡瞪了她一眼:“是,我是在吃醋。我想若换作一个普通人,我也有足够的信心,你不会爱上他。可那个人是苏轼,那么星辉熠熠的一个人,虽然还年轻,可毕竟气场在那里。所以,我真的很担心。”
周小森把头靠在赵品凡肩上,幽幽道:“朱先生够儒雅高义吧,王先生够通识古今吧,但是我觉得他们都比不过你,因为你离我最近。至于苏轼,他确实很可爱,有这地方像小林,有些地方像周游,虽然是个天生就隆重的人,遮掩不住的星光灿烂。但我也只是唤他一声苏先生。套用贾宝玉的话,‘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我心里,他们都不及你的一成。”
赵品凡看着她,有点儿感动:“当真?”
周小森正色道:“当真,我不是归有章,不会见异思迁。”
赵品凡紧紧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了,以后不会再怀疑。”
又过了一阵,雨势渐弱,天空逐渐放白,那黑云边上慢慢镶上了白云,渐渐散去,透出一派日光来,照耀得满湖金红。湖边山上,姹紫*一片,碧绿青玉一片。树枝花朵草色都像水洗过一番的,尤其鲜艳得可爱。
雨后空气特别清爽,清草和村庄一起拔地而起。远处炊烟袅袅,一座大屋。二人走近一看,只见屋后横七竖八,几棱窄田埂,远远的一面大塘,塘边都栽满了榆树、桑树。塘边是一望无际的几顷田地,牧童倒骑水牯牛,打那田埂上过,就如同耍杂技一般。没有横笛信口吹,也是一脸顽皮的神色。
周赵二人见天色渐晚,便伸手敲门,主人家来开门,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主人生着几根黄胡子,女主人粗布荆钗,都是朴实人家的长相。二人给了他们一些银钱,向人家借住一晚。
安顿下来后,周赵二人到河沿上望望。虽是乡村地方,河边却也有几树桃李、白梨,星星点点的油菜花,红绿粉白、金黄耀眼,间杂一起十分好看。二人看了一回,蒙蒙的细雨又下将起来。周赵二人见下雨,转入屋内,倚在门畔,望着雨纷纷扬扬散在河里、田埂上、远山上,烟笼远树、远山含黛,景致更妙。
屋后有鸡窝和兔子窝,都用油毡布罩着,雨水浇不进去。屋檐上晒着成串的柿子干和茄子干,像是风铃一样,在斜风细雨中左右摇摆,但似乎总是遵循着最高级的空气力学,永远在屋檐下的范围内晃动,淋不着雨。
当日傍晚,赵品凡向主人家买了些白面、玉米面和鸡蛋,借了主人家的大锅。周小森在田间转了一圈,拔了些葱和香菜,她高兴地对赵品凡说:“没想到这里的材料还挺全的,还有香菜。”
女主人看到她手里的香菜道:“这是胡荽,泡茶用的。”
赵品凡问周小森:“香菜可以泡茶吗?”
周小森说:“古人几乎什么都可以入茶。美中不足,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是没有芝麻。”
赵品凡耸耸肩:“你也不要太讲究了,芝麻那事传到中原来没有,还不知道。”
周小森惋惜:“没了芝麻,就等于煎饼没了灵魂。对了,我还得调些酱料。这可是个大难题,酱料不行,煎饼不可能好吃。”
赵品凡说:“没关系的,要是煎饼不容易做,我们可以炸油条。”
周小森刚想说好,眉头一皱,遗憾道:“不行,卖煎饼可以,如果现在卖油条的话,就是触犯了《时空法》。”
赵品凡一愣:“有这么严重吗?”
周小森说:“你想,油炸桧是南宋才发明的,我们现在就卖油条,那不是触犯了《时空法》吗?”
赵品凡说:“照你的道理,煎饼果子不也是后代发明的吗?做煎饼果子不算触犯《时空法》,炸油条却算吗?”
周小森说:“这个问题你可真问着了,相传煎饼果子三国时就有了,和诸葛亮有关。现在是宋代,煎饼果子出现很正常。但油条还要晚一些时候才出现,所以我们可以卖煎饼果子,不能卖油条。而且我们的煎饼果子粗糙得很,不能等同于正宗的煎饼果子,是完全可以蒙混过关的。”
赵品凡沉默了一会儿:“原来还有这讲究,那好,你赶紧想想用什么来制作刷在面饼上的酱料吧?还有,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得换一个名字了,不能叫煎饼果子了。”
周小森想了想道:“那就叫周赵饼吧。”
赵品凡摇头:“不好,得叫赵周饼。”一边说着,一边喜滋滋地去和面糊了。
周小森望着他的背影,瞪他一眼道:“真是固执的摩羯男,事事都得占个先机,连做煎饼也不例外,还要把他的姓氏放在前面。”
赵品凡说:“你也不要哼哼唧唧了,宋朝就是赵姓天下,赵钱孙李,叫赵周饼卖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