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绿灯的时候,她看了看放在副驾驶位上的锦盒,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敲打着方向盘。今早,她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便迷迷糊糊地接到了周肆的电话,那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你还在睡觉?”
虽然自己还在被窝里懒洋洋地不想动弹,但脑袋中逐渐苏醒的几丝理智让她强迫自己用一种看似清醒的语调回答道:“没有,已经起床很久了。”
那头仿佛已经看穿她的谎言,只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傅宛的脸连带着蹭地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周肆才有开口:“那今天中午能见一面吗?我出差回来了。”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不急,你慢慢来。”
挂了电话的傅宛看了看床头的闹钟,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一路小跑地冲进卫生间开始洗漱,直到这会儿才可以稍稍歇上一口气。
见面的地点是个幽静的私人饭馆,傅宛抵达时早已有一位服务员在门口候着,确认了她的身份后,带着她一路上到了三楼的一个包厢,推开门,就看见周肆端坐于内,正目光炯炯地看了过来。
周肆也在看着傅宛,今日的她穿的休闲,一条白色的及地长裙,外加一双白色单鞋,头发松松地挽于脑后,和在片场盛装的样子截然不同,但周肆却觉得同样的赏心悦目。
傅宛原本的计划是想放下东西就走的,可是还没说话,周肆便已伸手往旁边的座位一指:“傅小姐,请坐吧。”
“谢谢周总,这是给您送回来的簪子,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不打扰您了。”傅宛坐下后,便双手恭敬地将锦盒放在周肆面前,将已经在家演练过无数遍的台词流利说出。
周肆淡淡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锦盒,没有动弹,只看着傅宛说:“我刚下飞机就过来了,连早饭都没吃。”
傅宛愣了一下,心里想,真巧,我也没吃啊,所以我们还是赶紧作别,各自回家吃饭吧。于是微微一笑,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周总用餐了。”说完,作势就要起身。
没想到,周肆却又继续说道:“一个人,连点多一个菜都不行。傅小姐,能不能陪我一起吃个午饭,我想吃的菜式太多了。”
尽管“我想吃的菜太多了”这句话从周肆口中讲出有点违和,但他面色平静却又略带可怜的样子,瞬间让傅宛有点不忍,尤其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让傅宛想到了小狗湿漉漉的眼睛。脑海里念头转变,身子也跟着落回到座位上,最后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周肆听到这个回答似乎很开心,拿起手边的餐牌喊服务员进来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傅宛看着他欢快点菜的模样,心里暗想:看来他真的很需要人一块吃饭呢,自己陪他吃一顿应该也没关系吧。
正出神间,听见周肆在询问自己:“傅小姐,您看还需要加些什么吗?”刚才他已经点了五菜一汤,两个人吃的话已是绰绰有余,傅宛笑着摇了摇头,周肆便阖上了菜单,示意服务员可以了。
服务员退了出去,包厢里只剩他们两人,气氛似乎下一秒钟就要陷入尴尬。周肆却浑然未觉,表情自然地问起了傅宛刚杀青的那部戏的情况。
他似乎很擅长聊天,话不多,但在一个话题终结时又恰到好处地抛出下一个问题,问题不涉及隐私也无关痛痒,也很好回答。他聆听的时候表情非常的认真和耐心,让人觉得非常舒服。因此待服务员开始鱼贯而入往桌上上菜的时候,傅宛才惊觉,自己竟然和只见了三面的他聊了这么久的天。
傅宛看了看桌面的菜,发现都是粤菜,不由好奇问道:“周先生也喜欢吃粤菜?”
周肆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盛好一碗老火汤后,将汤轻轻推至她的面前,轻声说道:“今天点的汤是五指毛桃猪骨汤,你喝喝看合不合胃口。”停顿了一下,才看着傅宛继续说道:“我肠胃不好,粤菜清淡,所以常吃。”这是回答傅宛之前的问题。
原来如此,傅宛点点头,表示了解。低头舀起一勺清汤送进嘴里,清润鲜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弥漫,傅宛忍不住地满足地眉眼弯弯:“好感动!我已经好久没有喝过广东的老火汤了。”
也许是被傅宛的一脸满足感染,周肆深邃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柔和,他也喝了一口,笑笑认同地说道:“确实不错。”
后面两人没有过多交谈,饭席间安静得只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但傅宛却觉得一点也不拘谨,仿佛对面坐的不是认识不久的周肆,而是熟识多年的老友,不用刻意聊天,也各得欢喜。
饭菜可口,气氛轻松,傅宛觉得这一顿吃的无比舒心。摸摸微微饱涨的肚子,傅宛心中涌起一阵内疚感,为没管住自己的嘴而微微懊恼。
似知悉她内心想法,周肆看了看手表,望着她淡淡地说道:“今天午饭吃的早,而且你喝的大多都是汤,到了晚上都消耗完了,就算不运动也不会胖。”
傅宛眼睛亮了一亮,开心的确认:“真的吗?”
周肆嘴角一勾,转瞬却用认真的语气回答:“真的。”也许是对成功人士的盲目崇拜,傅宛觉得这话从周肆口中说出显得特别有说服力,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步出饭馆,傅宛正想与周肆告别,却见周肆看着路上的车流,小声说道:“我刚下飞机,没开车,司机也没跟过来。”然后,就转头看着傅宛,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看着商界大佬衣冠楚楚地站在路边,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傅宛竟凭空生出他好需要帮助的感觉。犹豫了几秒,她认输地开口:“那,周总不嫌弃的话,我送您回去吧。”
周肆点点头,扔下一句“那劳烦傅小姐了”,便转身阔步往她的车子方向走去,走的那叫一个背脊笔直,意气风发,让傅宛莫名觉得刚才自己的感受只是自己神经错乱下产生的错觉,可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只能掏出车匙小跑着以跟上前面人的脚步。
车厢内的空气有些过于安静,安然想了想,打开了车里的收音机。电台正在放一首90年的老歌。彼时还很年轻的孙耀威和着伴奏轻柔地唱:
想着你的好
不知道何时才能拥你在我的怀抱
也不想预料
能否等到所谓天荒地老
但是我只要专心地看着你一秒
就听见我的心跳
又在胸口燃烧
我要求不高
只希望每次邀你入梦
你不会迟到
要让你知道
你的欢喜悲伤我都想要
因为我最爱看到你甜蜜的微笑
…
如今听来略显复古的旋律在车厢内萦绕,里面颇为直白的歌词在密闭的空间听来也让人觉得莫名有点肉麻。周肆听着,竟觉得脖子后微微泛起一丝热意。
傅宛感觉周肆不自在地松了松领带,关切地问道:“周总,是不是有点热?”一边将空调调低了一点。
周肆目光落在傅宛正在调空调的手,纤细白皙,不禁想起了古人曾说的那句“指若削葱根”,心想,那人描述的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吧。艰难地滚动了下喉结,他沉声道谢:“谢谢。”
车子缓缓地在周正集团门前面停下,门卫迎了上来,想提醒此处不能久留,却在看见周肆脸的瞬间闭住了嘴,识趣地往后退开。周肆扭头向傅宛道谢:“今天谢谢你了。”
傅宛点点头,也笑笑说道:“不客气。”
周肆步入大楼,助理徐聪早已在大厅等候。一见到他的身影,便立马迎了上来:“周总,王师傅说你让他先自己回来了?”
“嗯,我有别的安排。”周肆看了眼自己的助理,沉声答道。大步往电梯走去,徐聪跟在身后,因此并没有看见周肆嘴角突然扬起的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