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这厢百般思量,傅宛那边也是一副焦头烂额的光景。
记得那天,刚从法国出差回来,她就收到母亲啜泣着打来的电话:“宛宛,你说,我该怎么办啊?”电话那头的母亲悲伤而绝望,无需多言,傅宛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回去匆匆整理了行李,她坐上了最近的航班飞回了位于羊城的家。
此时,傅家一家三口对坐于客厅内,一时间都静默无语,只有傅宛母亲沈青红肿的双眼彰显着安静下却并不平静的暗流涌动。傅宛望着对面面色隐有不耐的父亲,感觉愈发陌生和失望。
将将到50的傅瀚林,年轻时就长得英俊潇洒,现在经过岁月的沉淀和成功的加持,更具成熟儒雅的魅力。如此魅力非凡的一位企业高管,身边环绕着莺莺燕燕,似乎并不足为奇,只可惜,他除了是一个充满魅力的男人,还是一个有妇之夫。
那年傅宛大二,暑假的时候一家三口还高高兴兴地跑去普吉岛玩了一圈。却没想到回来没几天,沈青和傅宛逛街时就意外撞见了父亲和年轻女子耳鬓厮磨着进入酒店的场面。
当时的沈青腿一下就软了,傅宛在旁连忙一把扶住了她。沈青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就像溺水的人牢牢抓着水面上唯一的一块浮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母亲掌心令人心碎的冰凉,不住颤抖的躯体,像一把刻刀深深在傅宛的心头刻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那一刻,傅宛单纯而美好的小世界,开始分崩离析。
一开始,她非常难过,极度彷徨。每晚睡觉前,她都默默祈祷,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一觉醒来,她的家庭依然和乐融融,幸福美满。
可惜,父亲还是那个关爱自己的父亲,但已经不是忠贞的丈夫。
二十几年的感情让沈青选择了原谅,傅瀚林也信誓旦旦自己会痛改前非。傅瀚林开始学会主动分担家务,吃完饭会陪着沈青散步,没事两人还一起去看个电影旅个小游,两人恩爱更胜从前,一切仿佛回到从前。
可是就在沈青试图忘却丈夫背叛所带来的心结时,她收到了小三发来的挑衅的短信,原来,一切都是假象,傅瀚林根本没有和那女子分手,不过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过着左右逢源的日子。
从此,沈青变得歇斯底里。她查丈夫的消费记录,监控丈夫的汽车、手机定位,向婆家的长辈哭诉,发动大家向丈夫施压、劝丈夫回头…
就这样,两人陷入了死循环。丈夫发誓悔改,妻子接受原谅,丈夫贼心不改,妻子发现崩溃,然后又开始重复的循环。他们互相折磨,傅宛也跟着郁郁寡欢。
她痛骂过父亲,声泪俱下地试图用亲情唤回父亲对家庭的眷恋。父亲愧疚地看着自己,沉默不语,可没过多久依然继续风流快活。
傅宛也曾劝过母亲,试着放手,不要再守着无爱的婚姻继续折磨自己。母亲双眼噙着眼泪,悲愤地说道:“我不甘心,我和他离了婚,他倒乐得逍遥自在!他好狠的心,宛宛,你说你爸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
其实,傅宛明白,其实母亲真正介怀的不是背叛,而是丈夫不再爱自己的事实。那时的沈青,青春年少,活泼可爱,在舞池与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一见钟情,从此坠入爱河,痴心托付。那些夜半无人的喃喃私语,那些柔情蜜意的怀抱拥吻,让她看不见青年身后嗷嗷待哺的家庭和薄的可怜的薪水。这位城市姑娘,拒绝了父母介绍的有为青年,一心只想嫁给心中的情郎。
最终,她嫁给了他,带着丰厚的嫁妆,在父母依依不舍的眼泪中,带着甜蜜的憧憬走向了她的新郎。从此,她洗手作羹汤,为了丈夫学着和年少守寡、性情古怪的的婆婆磕磕绊绊地相处,为了夫家不成器的兄弟姐妹劳心劳力,她还将自己的嫁妆全数用来支持丈夫的创业。她每天过得琐碎而忙碌,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累,因为她爱这个男人,她心甘情愿。
正因为如此,面对冰冷的现状,她才会变得如此歇斯底里。傅宛觉得母亲傻,不懂怀疑当年浪漫后面的自私与功利,不明白学会放手最先放过的其实是自己。母亲一面担忧着外公外婆这么大年纪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一面不愿接受自己丈夫移情别恋的事实。于是,两人的婚姻就这样尴尬而冰冷地维持着。
可这次不同。
那个女人,怀孕了。而且,在澳门产检时确认,怀的,是一个儿子。
傅宛奶奶高兴坏了,她虽然也觉得儿子出轨不对,可是这是一个带着把儿的孙子啊!家里最优秀的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是这位老人心里最深的遗憾。可是,如今,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终于有后了,优秀的基因终于得以延续了,她如何能不高兴呢!
她终于抹着眼泪不再反对儿子离婚了,她甚至劝沈青,实在不行,等孩子生下来,当自己的孩子养吧!可沈青再能忍,也没能忍到帮别人养孩子啊!
于是她崩溃的打给了女儿。顾虑到丈夫的地位,她没法和朋友说,顾虑到父母的身体,她没法和父母说。于是这个可怜的女人,她只能打给自己的女儿,试图寻求一丝慰藉。
现在的她,觉得很累很累。长期的哭泣使她筋疲力尽,她用手撑着额头,试着缓解太阳穴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抽痛。傅宛挨着母亲,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试图用温暖的掌心给母亲带来信心与力量。
她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最后她开口说道:“爸妈,你们离婚吧。”
两人都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她。她紧了紧握着母亲的手,用那双与父亲肖似的杏眼,直直地注视着面前那位给了自己生命的男人:“但是,爸爸,你必须要作出足够的补偿。”
纠缠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要死要活也不会改变什么,出轨这种事,永远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当断则断,她要亲手带着母亲逃离这段残破不堪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