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其中一份早餐给了韩佩如后,傅宛又拎着另外一袋豆浆和包子走向了坐在不远处的周炎,轻声说道:“叔叔,吃点早餐吧。”
周炎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们吃吧。”
“叔叔,你还是吃点吧。手术还要几个小时,这里一切事情还得您拿主意呢。”傅宛俯低着身子,低声地劝道。
周炎听了傅宛的话后,楞了一下,便抬手接过了她手中的包点,轻轻道了声“谢谢”。
傅宛笑笑,轻轻说了句“不用谢”后,便直起身,坐回到了韩佩如的身边。
周家其他的人也都陆陆续续来到了现场,傅宛见到了周肆的姑姑周眉以及小婶郁蓝,至于叔叔周孟则因为还在英国参加学术交流,所以不在现场。里面还在进行着手术,不知情况如何,因此见到了傅宛也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都沉默而焦急地或站或立着在那里等待。
院长也带了人在走廊一起陪着他们等候,周眉微皱着眉小声地问道:“手术大概还要几个小时?”
被周眉亲自问话的院长弯了弯腰,斟酌着答道:“预计需要三到四个小时。应夫人,不如您先坐下来吧,喝点茶水,别把身体累坏了。”
周眉低低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没事,院长您先忙吧,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
院长诶诶诶地连声应好,可哪里敢真的离开,但也知道他们无心应酬,因此只是安静地在一旁等着。
手术进行了一半的时候,刚下了课的周玖也急冲冲地跑了过来,一见到傅宛便飞扑着奔进了她的怀里,小声地问道:“宛姐姐,我哥现在怎么样了?”
傅宛默了默她的头,柔声答道:“不清楚,现在还在里面做着手术,不过,我相信,一切都会顺利的。”
周玖嘟着小嘴抬起头:“宛姐姐,我决定以后对我哥好点,其实我很爱他的。”
傅宛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会有机会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宛起初还会心焦地看看手表,后来索性呆坐着,强迫自己进入放空的状态,才不会让自己太过紧张。
但好在,一直没有人出来需要周炎签什么同意书,这让大家忐忑的心稍稍感觉安定些。
终于等来了手术室灯熄灭的那一刻,傅宛扶着韩佩如迎了上去。
“怎么样?”周炎率先出声问道。
“肿瘤已经被摘除,接下来会送进检验室进行活检。”负责主刀的脑内科主任摘下面上的口罩,顿了顿,沉声说道,“不过由于颅内血管的分布比预期的要复杂,有一条血管在手术中出现了轻微出血的症状,导致目前病人仍处于昏迷之中,但我们医院会密切跟踪病人的情况,请大家不用太过担心。”
众人方落下的心顿时又被提了上来,还在昏迷?那要昏迷多久才能苏醒过来?
傅宛不自觉的攥紧了领口,她听见周炎问:“那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快的话,当天可能就醒过来,久的话要一周几个月也有可能,这个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面对着这么一群人,心也是惴惴不安,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但好在,周家人并没有就此胡搅蛮缠。他们事先已被告知这是手术最容易引发的风险之一,虽然抱着希望,但也算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听完后也只是面色凝重的沉默不语。
院长满头冷汗地道:“周董,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让周总尽快苏醒过来的。”
周炎疲倦地摆了摆手:“你们先忙吧!”
这时,周肆躺在病床上被人推了出来。傅宛看着他面色苍白地躺在上面,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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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术后的第三天,傅宛坐在床边,握着周肆的手,给他念读书时最喜欢的一本书。
韩佩如推门走了进来,轻声问道:“刚才他叔叔来过了?”
傅宛笑着点点头:“嗯,刚走没多久。”
周孟之前一直在国外参加学术交流,今天一下了飞机便先赶过来看望自己的侄子。这几天周家其它的几位家人也是每天都过来探望。
也许是因为都担心着同一个人,让人特别容易生出同舟共济的感觉,短短几天,虽然交流不多,傅宛却与他们每一个人都迅速变得亲近得起来,就连周炎看傅宛的眼神,也都多了几分温度。
韩佩如看了眼傅宛略显憔悴的脸,怜惜地说道:“好孩子,要不回去休息一下吧。”
傅宛阖上了膝盖上的书,对着韩佩如微微一笑:“没事的,阿姨,我不累。”
“你都呆在这里三天了。医院不是有护工么,叔叔阿姨也都在,你不用担心,回去好好睡个觉先,不然身体怎么受得住啊…”
傅宛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阿姨,我晚上不是有回去休息了么?不用担心我。”
回头望了眼仍在熟睡的周肆,她语气有些感伤地说道:“我怕阿肆醒来,没有看见我。”
如果,周肆醒来没有看见她,会不会很失望?傅宛不愿意看见周肆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韩佩如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朝她招了招手:“宛宛,过来,和阿姨聊会天。”
傅宛起身,随韩佩如一起坐到了沙发上面。
“宛宛,当时你来我们家吃饭,叔叔说你这个工作经常不着家,你没生气吧?”
傅宛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呢?而且,叔叔说得也是实话。”
睫毛颤了颤,她缓缓地说道:“不过,阿姨,说句实话,我之前只是觉得那句话正常,但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叔叔的想法。周肆身上肩负的重任太多了,也太累了,如果作为他的另一半,同样也是忙到无法不着家的话,虽然周肆不会说什么,但长久以往,是不行的。所以,叔叔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韩佩如欣慰地握住了她的手:“好孩子,你能这样想,阿姨很感动。”
“阿肆这个位置,别人只看到了他的风光,只有我们身边的人才知道他的辛苦。作为周肆的女友,也许只要两个人情投意合就可以了,但是作为他的妻子,作为养着几千号员工的周正集团的女主人,你还需要承担起更多的重任,对内关怀他的饮食起居,对外要随他交际应酬,还有对于未来孩子的培养等等。”
“我们不会反对你继续从事你喜欢的事业,更不会要求你像阿姨这样做个全职太太,现在年轻人有能力也有想法,阿姨相信你能处理好家庭和事业。虽然我们家不需要你操心家务和柴米油盐,但像之前那样,生活中只有工作,可能还是不现实的。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他虽然在外面风光无限,前呼后拥,但其实他也是人,也会有脆弱和需要关怀的时候。”
傅宛循着韩佩如的视线望回到病床上,周肆依然安静地躺着,他总是搂着自己轻声说说:“别担心,有我在”,他总是在自己受到欺负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他像一棵树,也像一座山,总是默默地为自己遮风挡雨。
但现在他却静静地躺在床上。
傅宛突然想起了那句话,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所以夫妻,不仅是交颈缠绵的甜蜜依存,更是风雨同舟的甘苦与共吧?
她轻轻点了点头,语气真挚地说道:“阿姨,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韩佩如也动容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好孩子,你能懂,阿姨很开心。”
静谧的午后阳光里,傅宛和韩佩如
晚上,徐聪过来接班照顾周肆,临走前,傅宛附在周肆耳边悄声说道:“周肆,我的片酬已经拿到手了,只要你醒来,我现在就拿八抬大轿娶你回家。”
说罢,傅宛良久地注视着周肆沉睡的脸,抬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一吻:“所以,请你快点醒来吧!”
傅宛当晚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梦见自己一直在找周肆,可是找不到他,于是一直走一直走,走得口干舌燥,好像追日的夸父。
又梦见自己穿着白色的婚纱在一个教堂准备结婚,新郎的脸模糊不清,神父正说着“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突然周肆走了进来,眼神哀怨地说道:“宛宛,你当真不要我了?”
忽然又梦见回到了初见的那个夏夜,自己跌入了他的怀里,他捂着自己的嘴,用那深如古井的双眼望着自己,抿着嘴默默不说话。
自己反倒突然流了泪,无声地阖动着嘴唇,嘴唇贴着他温热的掌心,带着令人怀念而喜悦的微麻触感。
“啊肆。”她无声地说道,一遍又一遍。周肆却始终沉默地看着她,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幽深漆黑。
忽然,周肆微微翘起了嘴,笑着低声说了句:“我在。”
醒来时天才蒙蒙亮,傅宛泪流满面地起身,惊觉脸颊一片冰凉。傅宛回头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才刚过5点。
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傅宛起身下床,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把冷水泼向面部。
望着镜中的女人,眼睛微微红肿着,脸色也因休息不好而稍显暗淡。傅宛低头挤了洗面奶开始洗脸。
用洗脸巾将脸拭干,她坐在镜子前,开始涂水,涂精华,涂面霜,然后开始遮暇,遮黑眼圈,上粉底液。
最后轻轻往两侧脸颊扫上淡淡的胭脂,一个面若桃花,美目顾盼的美人儿便跃然出现在镜子里面。
傅宛朝着镜中的自己扯了扯嘴角。还是这样好些,方才那个样子实在不适合与男友见面。
开车抵达病房时,徐聪正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准备去卫生间里洗漱,见到傅宛,顿时唬了一跳:“傅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傅宛笑着点点头:“睡不着,就过来了。”
将手包放在桌上,傅宛俯低身子,摸了摸周肆英俊的脸。
窗外晨光柔和,给屋内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底色。
傅宛伸出了手指,轻轻的游走,先是宽阔的额头,然后是浓密的眉毛,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子,最后是淡红的嘴唇。
即使熟睡着,他的唇角也依然紧抿,使得五官看起来更为深刻刚毅。这也是大多数人对周肆的印象。
但只有她清楚,在这副冷峻面容下,这个男人还有轻松惬意甚至孩子气的一面,以及那些迷乱的,深情的,无赖的,只有她一人见过的生动表情。
她忍住流泪的冲动,闭上双眼,亲吻上他的唇角,可终究没忍住,泪水还是顺着乌鸦鸦的睫毛滑落了出来。
她颤着唇停留在原地,贪恋着爱人身上的温暖。
忽然。
“下雨了吗?”一个熟悉而虚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傅宛吓得睁开了泪眼朦胧的眼,晶莹的泪珠无声地夺眶而出。
周肆正望着自己,脸上的淡淡的令人怀念的笑容。
“阿肆…”她顿时哭出声来。
徐聪被声响惊得跑出了洗手间,也被这期待已久的一幕惊喜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