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贾放吃完晚饭,赵成就回来了。进门的时候他满脸堆笑,应当是收获不小。
“三爷,你看看这些还成不?”赵成从怀里掏出一卷铜线卷,另外还有一小把铁钉,一枚小铜铃,和一卷厚桑皮纸。
“是白铜那。”贾放接过铜线卷,看了看粗细,又伸手拗了拗,试过韧劲儿,对这种铜线的质地很满意,一问价格吓了一跳,他早先给赵成的两小块银子还不够的。是赵成亮出国公府三爷的名头,把人震住了,才赊了账先把东西带回家来。
贾放觉得赵成办事还成,点着头说:“赶明儿你替我去兑一张银票,兑了银子之后先去把赊着的账给结了。”他眼看着赵成笑容上脸,赶紧再补一句,“这回找头可不能都给你,得一两不少的都给我拿回来。我另赏你二百大钱。”
孙氏在西厢听说贾放要赏赵成二百钱,急得拿了一柄藤拍在手里,出来就照赵成屁股上一通乱打打:“这臭小子,竟敢跟三爷要赏钱。你也不瞅瞅,三爷是什么身份,现在却只能窝在这针眼大的院子里,三爷有多少地方要用钱的……你还敢跟三爷要钱?”
赵成被孙氏打得满屋子乱跑,最后还是贾放把这两位拦下了。
贾放说:“孙妈,赵成差事办得好,我就赏他,往后他办砸了差事我也一样要罚。您总该让他手头有两个子儿好让我来罚吧?”
孙氏还是气咻咻的,赵成却只管躲在贾放身后,探出个脑袋,笑眯眯地说了声:“多谢三爷,往后准保不让您罚我。”
贾放忍着笑:“好了,不过今天的差事还没完,现在你得给我搭把手。”
他和赵成一起动手,一个人在卧室里的墙上钉钉子,另一个人按着墙上画的线在钉子之间牵铜线和细绳。贾放的卧室贴着西厢,共用一面砖墙。贾放不费事地在砖墙上找到了个用来防备热胀冷缩的眼子,将铜丝从自己的卧室直接穿去隔壁西厢。
孙氏和福丫都莫名其妙:“三爷这是要做甚?”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贾放轻松地说。
不多时,整个装置完工。贾放将孙氏和福丫推到西厢里去,然后自己回到卧室里,在傻站着的赵成面前,伸出手拉了一下自己床头的牵绳。
与此同时,西厢里那枚小铜铃就轻松愉快地响了起来。
这是贾放在到这个世界以来做出来的第一个小玩意,跟他的专业技能并没有多少直接联系,只是一个简单的通讯装置。贾放在自己床头轻轻一拉,西厢那边就马上能听到。
贾放做这个拉铃装置,说白了只是为了他自己的睡眠质量考虑。要知道,他刚到这个世界,还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曾经被福丫吓了一大跳——他在屋里架子床上养病的时候,这小丫头搭了个铺盖,就睡在他架子床前的踏板上。
贾放事后想想,这其实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毕竟红楼原书里宝玉屋里一直有大丫鬟侍候着,晚间可以随时端茶倒水。何况他病着的时候,有人守在房里照顾也属正常。
但是他是一个觉轻的人,而且习惯了独居。晚上屋里多一个人呼吸都能让他无法入眠。像红楼原书里的公子哥儿们那样,在房里放个通房大丫头,这种事贾放想都没想过。
因此贾放曾经多次劝孙氏和福丫回到西厢自己屋里去休息,但是孙氏死活放心不下,生怕贾放晚间有个要茶要水要使唤人的时候,没人给张罗,还说老太太在世时就是如此,没道理老太太人走了,她们做下人的就开始偷懒了。
贾放骨子里是个相当执拗的性子,但是他做起事来会考虑到他人的心情,尤其是对他好的人。因此他才顺手捣鼓了这么一个简便的通讯装置。
孙氏听见铃响,带着福丫忙忙地从西厢里出来,冲贾放叹了口气说:“拉根绳儿,挂个铃铛,您要是真不想我们这老老小小的杵在您眼面前也成——三爷您有事就拉铃叫我们,我们听见响儿就赶紧到您屋里来问。”
贾放却扬起眉,露出个鲜亮的笑容:“哪那么费事?孙妈您等着瞧吧。”
于是贾放又在两屋里各自捣鼓一阵,给牵到两屋的铜线两头各安了一个桑皮纸做的纸卷儿。他让孙妈回到西厢,坐在坐炕上,然后把西厢屋里的桑皮纸卷贴在她耳边,让她拿着。贾放自己则回到卧室里,对着纸卷轻轻地说:“孙妈……”
西厢里登时传出巨大的动静,似乎有凳子翻倒在地。
贾放吓了一大跳,将纸卷塞到赵成手里,自己赶紧冲到隔壁,只见孙妈面如土色,坐炕跟前的凳子也被她踢倒在地。孙妈早就将那桑皮纸卷儿扔得远远的,半晌才颤声说:“放哥儿,我刚才听仙人在我耳朵旁边叫我,跟您的声音气儿一模一样。”
面对孙妈这位老人家,贾放可没办法解释,说什么声波在固体里传播得比在空气里快,而铜线能让声波在传播过程中的损耗减低到最低。
他只是将手一挥,福丫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就爬上了坐炕,伸手将那纸卷儿一抱,冲着纸卷儿高声喊:“啊——”
隔壁留在卧室里的赵成也是“啊”的一声怪叫,然后也对着纸筒大喊:“福丫,你喊得忒响,震得我耳朵直嗡嗡……”
这话福丫一字不落全听清楚了,坐在炕上格格直笑,对孙妈说:“奶奶,你瞅着我在这儿和成表叔说话呢,就跟对面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