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杏这一天的清晨叁重奏。
她扶住洗手台,明明胃里什么也没有,干呕还是一轮接着一轮。
秦杏深呼吸着,努力试图平复身体的不适,但却收效甚微。镜子里映出她原本就略显消瘦的脸庞,经过这样的一番折腾,她此刻更是憔悴苍白。
彭绮轻轻敲了敲门,关切地询问她:
“杏,你还好吗?”
秦杏查看着她光脑显示的健康状况,那串数据仍然显示着她除了偏瘦以外一切正常。
她没有生病,她很好。
秦杏不停地这样劝慰自己,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十几次水,冰凉的水流让虚弱的她打了个寒颤。
“我没事。”
但身体不适到底是遮掩不了的事。
“如果实在不舒服,你还是休息一天吧。”
并不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趴在课桌上的秦杏抬起头看去,认出是班上的一位同学。她栗色的长发干净利落地在脑后扎成束,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温柔和善的气质,只是她那双橄榄绿色的眼睛让秦杏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但秦杏还是勉强自己笑了笑。
“不用了,谢谢你。”
“千万不要逞强,你现在都在打颤,如果不好好休息的话,之后怎么进行偏远行星探索呢?”
她倒并不放弃,继续企图说服秦杏。
秦杏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却因她提到“偏远行星探索”微微一愣,她实在不明白近乎陌生的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也报了名,并且还能以这样确定她能够参加的口吻劝说她。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我能坚持下来的。”
“好吧。”她非常失望地皱起眉头,然后轻轻地拍了拍秦杏的肩。
“别非要走‘你们’的老路,‘你们’那么脆弱,就不要那样固执了。”
秦杏识出她眼中的怜悯,这样的怜悯显在她的绿眼睛里,让秦杏陡然生出强烈的抵触。她口中的‘你们’毫无疑问是指冷冻人,然而这样自然而然、毫不迟疑地划分群体,以及这样高高在上的说教式的关心,在冲击秦杏的同时,也给她带来极大的迷茫的无助感。
秦杏什么也说不出,她只是哑口无言。
撑过了上午的课程,秦杏几乎脱力,她瘫倒在课桌上,连去休息室或者食堂的力气也没有。晕眩蚕食着她的意识,她觉得她在越来越糟。
正当秦杏打算就这样睡上一觉,以睡眠缓解不适时,她看见一双做工考究的皮鞋出现在她座位前。
“如果你想‘奸尸’的话,请你尽管来。”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虽然这听上去还不错。”
赵元谨凑近了些,俯身查看她的脸色。
“你怎么忽然就这样了,你生病了?”
秦杏把脸埋进臂弯里,声音很虚弱。
“我没生病,我只是难受。”
“我看看。”
他强行钳住她的下巴,用力把她的脸庞扳向她,她没有反抗的力气,只得任由他看。
“我的光脑也说你没有生病,但是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好。”
秦杏不想再同赵元谨说话,安静地蜷成一团。她一心只想赶紧睡过去,寄希望于醒过来时能够感觉好一点。
却又被赵元谨扳起来,她正要质问他,赵元谨的唇就已经覆了上来。她恼怒地用仅剩的力气抓挠他的手背,他仍不管不顾地哺了不知名的液体给她。秦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把那液体咽了下去。回过神再要咬他,他的唇便已离开了。
那液体倒也不难喝,甚至还有着一点清新的甜味。
赵元谨收了对她的束缚,扶正了他因她反抗而歪掉的金丝框眼镜,瞧了眼他自己的手背,倒也显出红痕来。
“你真是‘一把好牌打得稀烂’,我好心好意喂你营养液,你倒抓我。你难不成真是‘小野猫’?”
“谁喂营养液是像你这样喂的?”
她继续趴在课桌上,赵元谨应该的确是喂的她营养液,方才的饥饿感已经没有了,秦杏虽然还是不适,但多多少少好转了些。这时质问他也有了点气势。
“我这是教你打你的‘好牌’,你适应了才能有以后。”
赵元谨不紧不慢地讲他自己的道理,他面上并不因强迫她而有什么愧意。
“我没有心情和你斗嘴,请你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儿。”
她并不看他,皱着眉低声道。
“你休息吧。”
他轻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但脚步声至门口又停住。
“如果你不想继续这样的不适,我建议你还是去找找秦珩。”
秦杏立刻抬起头望向他。
“你这样可不好,起码要同我讲两句软话才对。”他挑起一侧的眉,又继续道:“算了,这次姑且饶过你,我和你说得再明白些吧。”
“你去找秦珩,我猜他对你动了手脚。”
秦珩那双碧绿色的眼睛似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出现在她的脑海。
随即那种难以言说的带着窒息感的恐惧就席卷了她。
秦杏非常清楚,她对秦珩的一切情绪和情感都是病态的。她原本认为自己可以用逃离他来自我恢复,但是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了。
她对赵元谨微微笑了笑:
“谢谢你,我知道了。”
秦杏没有给秦珩发讯息,或者拨去视讯。
她太清楚他要的是什么了。
秦杏在放学后搭乘通行管道回到那间公寓,那间纯白的公寓。
公寓里没有开灯,哪怕她已进入,仍是一片黑暗。
身体的不适没有结束或者减缓,她仍在发抖打颤,此时活像是入了凶兽洞穴的幼崽。
她在黑暗中,在那公寓的门口,一件一件脱掉自己的衣物,每脱掉一件,便向前走上几步。
而当她终于走到站在落地窗前以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她的秦珩面前,她已是完全赤裸、一丝不挂的了。
他只是用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注视着她。
“你吃掉我吧。”
她坦荡地打开双臂,窗外迷离的灯光落在她纤瘦的裸体上,秦杏仰起头,纤长的脖颈脆弱而美丽。她是精致的,无一不美的,当她原本苍白的肌肤映上那迷离的灯光时,她似乎更像是一件艺术品。一件让人想要占有、摧毁的艺术品。
“秦杏。”
但他只是那样笑着叫她的名字。
“秦杏。”
他叫到第二遍时,她才看向他。她墨绿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你生病了。”
他把她揽在怀里,吻她的脸颊,他的手、他的唇、他的怀抱都是冷的,更激得她身上发颤。他又吻她的额头,像是安慰疼爱的妹妹。
“你离不开我。”
他侧过头,她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得见他那一双晦暗的眼。
“只有我能治你的病。”
他瞧见她的眼里全是泪,那泪将落未落时,他去吻她的眼,他一反常态的细致温柔,更是令她痛苦。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他却收紧了环着她的手臂。
“你不要跑。”
“我求你了。”
她的声音变了调子,带着不可避免的哭腔。
“我对你什么都不算,我一无是处,求你索性毁掉我,或者你放过我。”
他一言不发,定定地看着她。她挣扎得更厉害,像是一尾刚离了水的鱼。
于是他吻她,凶悍地吻她,撬开她的齿关,舌追逐着她的舌,她避无可避,瘫软在他的怀里,他不停地咬她的舌、她的唇。这个吻一如她和他的所有的吻,充斥着血腥味和疼痛。
她推开他,在他怀里朝着地板上干呕,但她什么也呕不出。
“你生病了。”
他又这样重复。她的意识因这样的一番激烈又开始涣散。他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
她发现他还在那样温和地微笑,眼睛里依旧充满了兄长似的宠溺。
“乖,哥哥给你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