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坚强得就算陪着丈夫共赴黄泉也无怨无悔,明明面对每况愈下的绝境也从未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但在听见那个词的瞬间,女子的眼泪还是一下子滴落在丈夫的手臂上。
产屋敷耀哉拍了拍天音的手背以示安慰,然后侧过头,用失明的眼睛朝向辉利哉的方向。
那是他的孩子,为了尽早使其成长起来,在危难时继承主公之位,他从未对辉利哉说过任何温情的话,连表扬也甚为吝啬,从来都只有严格的教导。
但现在,是不是能稍微……
“辉利哉。”
“是,主公大人。”
那回复恭敬而生硬,完全听不出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于是耀哉叹息般地道。
“你辛苦了,做得非常好。”
“……是。”
在父亲看不见的地方,少年用力抿了抿嘴角,抹去眼眶里打转的泪。
……
“无限城即将崩塌!!无限城即将崩塌!请留守原地做好传送准备!”
信鸦盘旋着通报信息,仿佛在战后陷入沉默的气氛中撕开一条裂痕。
“……那家伙真的死了?”
九原柊听见有谁这样问了一句,他分不太清楚,但还是应了一声。
“嗯。”
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你怎么确定的?万一他又用什么不知名的手段逃走……”伊黑小芭内忍不住说道,但随后他就看见九原柊手里的东西。
那把刻着伏虞二字的剑正在他手中,从剑尖的位置开始,一点点化为尘埃。
它安安静静地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
连同鬼王的命一同被斩断的,不仅是千年以来的不幸锁链,还有这循环往复的悲哀传承。
再也没有什么相枢太吾,昔人已经作古,只有他作为见证结局的人被留在世间。
九原柊突然觉得很茫然,望着散去的灰尘,没有喜悦也没有悲痛,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
但不等他多想,突然视野剧烈地摇晃起来,地动山摇,眼前的景象像是疯了一样迅速转换,重压之下连抬起头都变得困难。
鸣女快要撑不住了。
……
东京府,傍晚的人群渐渐聚集,在失血的黄昏下来来往往。喧嚣的街道灯火,显得既热闹又寂静。
白昼已倦,但对于许多都市居民来说,要回家休息还为时尚早。
“可惜亚双义舟车劳顿需要多多休息,要是能找时间在咖啡馆多聊聊就好了。”
刚刚告别友人不久,成步堂龙之介走在回程的路上,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由衷感叹,而走在他身边的御琴羽寿沙都闻言,轻轻点头。
“请不要沮丧,成步堂大人。总会有机会的,亚双义大人这次回国也要停留许久。”
“嗯……说的也是。”
不行不行,打起精神来,在寿沙都小姐面前垂头丧气像什么样子。
成步堂龙之介在心里对自己说着,抬起头看着远处渐落的夕阳,没有注意到身边御琴羽寿沙都忍俊不禁的表情。
晚风吹起女子鬓边乌黑的发,还有浅色和服的衣摆。
“今天也要过去了。”
她这样说着,同样抬起头来,望着越来越昏暗的天际。
然后,就那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的瞬间——
“轰!!!”
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震动让人群停滞,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向不远处那片发出声响的地方。
“怎么回事?”
“地震?爆炸?”
“天都黑了什么也看不清,要是有人被困或者失火就糟了啊……”
成步堂龙之介听见人群的议论,忍不住向着出事地点跑去。
“抱歉,失陪了,寿沙都小姐请先回吧。”
“成步堂大人?”
御琴羽寿沙都没能拉住他,于是跟在他身后一块跑,同时还不断在心里祈祷着。
成步堂大人的灾难体质……拜托了,可千万别生效!
在穿过人群,终于抵达事故地点时,两人却发现现场已经被一些只露出眼睛,身穿统一样式黑衣的人围了起来。
“我们是……我们是政府委托的地基下沉调查队!”为首的那人视线乱飘地说着,“这里很危险,请,请回!”
“地基下沉?”
“是!已经展开调查,市民还请离远一点。”
“看来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寿沙都说道,“先回吧。”
“我有异义!”
刺猬头的青年伸出一只手,指着前方。
“什……什么?”
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隐队士也只能硬着头皮问。
“啊,不,其实也没什么……”龙之介摸了摸后脑勺,“只是我记得警备队的制度不是你们这样的,好像也没见过类似的服装,你们到底隶属于什么地方?”
糟了。
这家伙,好像懂点东西……
但隐队士毫不退让,握了握拳,鼓起勇气打算硬抗到底。
不就是胡编乱造,谁怕谁。
给后面的队士争取撤离时间就好,否则这么多佩刀的人士伤痕累累地被发现,估计会惹一堆麻烦。
……
无限城崩溃破出地面,九原柊躺在一片废墟的角落里,望着星空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