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拉契夫仍然拒绝了皇家特工的庇护。
他不需要庇护。就算是丢失了一切金钱、地位乃至正式身份,拉契夫仍然不认为由一个特工组织拿捏住自己的性命是件好事。
哪怕现在的他几乎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也好过受人威胁。
收起兑换的现金,拉契夫离开赌场。
几乎是在踏到街上的一刹那,他就意识到自己被盯上了。
不夜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中投来几道不怀好意的注视——逃亡这么久, 拉契夫简直对此习以为常。他抿了抿嘴唇,然后若无其事地融入人群。
仇家?
大部分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仇家无非是损失了大笔金钱的恐怖组织, 那些人已经都被皇家特工清理干净了。而之前得罪过的那些富商们,也不会把一名失去一切的银行家放在眼里。
还能是谁?
就在拉契夫思忖潜在敌人名单的时候, 他的去路就已经被拦住了。
男人的脚步蓦然一停,他侧了侧头,抬头看向挡住道路的来者。是名亚裔,身材瘦削、梳着背头,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西装。在目光相撞的时候,他对着拉契夫稍稍鞠了一躬:“拉契夫先生。”
听这口音是日本人。
“我们家小姐有请。”
“……”
拉契夫沉默片刻:“你家小姐是谁?”
亚裔男人:“你去了就知道了。”
拉契夫:“如果我不去呢?”
亚裔男人的表情没变:“我想,先生,这不是你能选择的事情。”
他的话音落地,一双有力的手就从拉契夫后背绕到他的面前,捂住了男人的口鼻。
而拉契夫昏迷之前仅剩的一个念头是:他的业务可没拓展到日本去,应该不是仇敌。
只是这着实不是“邀请”的姿态。
特别是当他缓缓醒转,发现自己双手被反铐在背后时,再次看到那名拦路的亚裔男人,禁不住开口嘲讽:“看来东方的文化也不如大家所说的那么含蓄。”
亚裔男人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腿踢了他一脚。
他们绝对事先调查过他,亚裔男人不偏不倚地踢在了拉契夫在逃亡时受伤过的腿上。当时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处理,这一脚几乎是立刻使得拉契夫失去了力气。
他跪到地上,用自己的母语骂了一句脏话。但亚裔男人似乎是听懂了,他立刻蹙眉,然后抬起了手。
“——阿温。”
就在拉契夫偏过头,试图躲开男人的攻击时,一个平稳且冷淡的声音阻止了他。
“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拉契夫循声望过去。
是个女人,同样亚裔,身材高挑,身着黑色的和式外套,里面搭配着白色抹胸。然而这样的搭配不仅没让她看起来极具民族特色,反而像极了走在时装周上的模特。
“我让你邀请拉契夫先生做客,”她有些不满,“而不是让你把人绑过来。”
“……对不起,纯小姐。”
名字叫“纯”的女人还想再训斥几句,但她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阿温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然后从房间的角落里拖起一把椅子,送到了女人身后。她坐在了拉契夫面前,然后点了点头:“我要和拉契夫先生单独聊聊,阿温。”
然而自始至终,女人没透露出半分让手下为拉契夫松绑的意思,可见她的“单独聊聊”多半也是不怀好意。
待到阿温离开后,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在居高临下地打破沉默。
“我叫世良纯,”她说,“我想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拉契夫先生。”
世良纯。
拉契夫当然听过这个名字。
“东京第二大暴力团体的现任会长,”他回道,“早闻大名,女士。”
“那就好。”
世良纯颔首:“那么我们会剩下不少时间。”
拉契夫哂笑几声。
“那么纯小姐,”跪在地上的拉契夫问道,“你想和我‘聊’些什么?”
说着他下意识地挪了挪左腿的膝盖,世良纯的手下踢中了他的旧伤口,此时此刻又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拉契夫的整条左腿几乎都处在痛到麻木的状态。
他相信世良纯一定都看在眼里,但是这个女人完全不为所动。
她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鉴于亚裔女性总是显得更为年轻,拉契夫推断她至少有三十岁了。
能当上女头目的角色都不容小觑,更遑论日本不是个男女彻底平等的国家。她已经稳稳地坐在黑道头目的位置上有十二年了,这只能证明,在这不堪一击的瘦弱外表下,世良纯比其他人,其他男人更为可怕。
“也没什么。”
世良纯不急不缓地从怀里抽出一盒烟和打火机。
她将香烟送到嘴里,点燃之后却拿了下来。女人弯下腰,把香烟送到了拉契夫嘴边。
拉契夫:“……”
他抬眼看了一眼世良纯。
迎上她乌黑的眼睛,那之中的情绪就和她的声音一样寡淡又平静。可正是如此,拉契夫才嗅出了几分危险的味道。他顿了瞬间,然后转过头,叼住了那支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