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女提醒道:“白芷姐姐,夫人马上就到了,咱们该怎么做?”
一旦萧氏进了瑶台院,而裴蓁蓁又不在,繁缕便只能任她宰割。
最重要的是,萧氏是裴家主母,后宅之事理应由她做主,裴正、裴清渊等人也不会插手。
繁缕的话没有证据,根本不能取信于人!
“去将大门锁上。”白芷终于下了决断。
小侍女吃了一惊:“这...”
按理说,只有入夜才会锁门的。
“关上,”白芷目光坚定,“事后若要问责,由我一力承担!”
只有将门锁上,才能将夫人拦在门外,争取等女郎回来的时间。
小侍女见她如此说,只得点点头去办。
萧氏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到门外,才发现白日中瑶台院竟然大门紧闭,她眉头一蹙,命人上前拍门。
“谁啊?”小侍女隔着门,紧张问。
健妇粗着嗓子回答:“夫人前来,还不开门迎接!”
“夫人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白芷将繁缕护在身后,深吸一口气高声问。
健妇得了萧氏示意,回道:“夫人命你们将门打开,她做什么,尚且不需你一个下人来置喙。”
“我得了女郎吩咐,今日瑶台院闭门谢客,在她回来前,谁也不能进。”
萧氏气急而笑:“荒谬!这府中我要去哪里,难道还有人拦得住?!还不快将门打开,否则我便将这瑶台院上下不知尊卑的侍女,统统赶出府去!”
“婢子的主人,唯有女郎一人,夫人之命,恕奴婢不敢遵从。”白芷并没有被吓住,在门后这样回答。
在女郎回来之前,她一定要撑下去。
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侍女拦住瑶台院外,萧氏只觉得自己身为主母的权威被冒犯,裴蓁蓁的侍女,果然也是和她一般放肆的性子!
气到了极点,萧氏反而冷静下来:“持萤,去外院叫仆役,将这扇门拆了。”
持萤一惊:“夫人...这...”
夫人和女郎的关系本就恶劣,要是再大动干戈拆了瑶台院的院门,母女俩恐怕就真是势同水火了。
况且这样的消息要是流传出去...
“还不快去!”萧氏冰冷的目光落在持萤身上,“难道你也想违逆我?”
持萤僵硬地低下头:“是,婢子这就去。”
萧氏转向郑婉,语气又温和下来:“舜英,你放心,阿娘一定会为你做主。”
郑婉乖顺地笑着,望向瑶台院的余光含着森森寒意。
*
“买地?!”江风池惊疑不定地看向裴蓁蓁。“你要我北上帮你买地?!”
北边荒僻,土地贫瘠,还时有外族侵扰,地皮根本不值什么钱,在北边买地有什么用?就算要买,不在洛阳城,也该往南边去才是。
江风池想劝劝这位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的小女郎:“北边的地可不值钱,一年的收成也很有限,小女郎不如在南地...”
裴蓁蓁打断他的话:“我自有我的原因,你只要听我的去办便是。”
她看了紫苏一眼,紫苏会意,将身上的包袱放在桌上。
解开包袱,满目珠光几乎晃花了江风池的眼。
自古大侠,总是穷的多,江风池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一时间见了这么多值钱的金银首饰,他声音干涩:“这...这是...”
“用这些钱,你在北地并州买下一处庄子,周遭地皮也可以尽量买下。你和方宁,替我照看庄子三年,吃穿用度尽可以取用这些钱,三年之后,我们两清。”裴蓁蓁淡淡道,这里是她所有没有徽记,可以拿出来抵作钱财的饰物。
江风池瞧她少年老成,忍不住玩笑道:“小女郎就不怕我拿了这些东西,远走高飞?”
方宁闻言不由扯了扯他的衣角,这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我相信你。”裴蓁蓁微笑着看向他,笃定道,“我相信你,江风池。”
江风池终于正色:“女郎既然这样信我,那江某定然不负所托,这三年定会为女郎照看好田庄。”
裴蓁蓁举起手:“击掌为誓?”
江风池伸出手与她相击:“击掌为誓!”
谈好合作,裴蓁蓁便轻松许多,早早去往北地,这一次,江风池和方宁,大概就能有一个好结局了。
她戴上兜帽,打算离开,江风池却叫住她:“小女郎,你救了阿宁,我做东请你吃顿饭食如何?不过我囊中羞涩,恐怕只有粗茶淡饭。”
裴蓁蓁正要回答,门突然响了,中年人刚打开门,门外的人就冲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女郎,女郎,不好了!”
是裴府外院跑腿的家仆,裴蓁蓁皱起眉,怎么回事?
少年快步走到裴蓁蓁身边,低声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裴蓁蓁立时变了脸色,再顾不上旁边的江风池,径自向外走去。
方宁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恐怕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江风池回答,他轻咳一声,眼珠子都快落到首饰上的中年人终于回过神来,对他讪讪一笑。
收起桌上的包袱,江风池对方宁道:“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位小女郎,那咱们也要选个日子北上才是,你在洛阳可还有什么牵挂?”
“我在沈府有几位相识的姐妹,若要离开,我想同她们最后见一面,告知一二。”方宁温柔道。
酒肆门前,裴蓁蓁和紫苏坐上马车,吩咐车夫:“立刻回府。”
传话的少年也坐到马车外,车夫虽然不明所以,还是一扬马鞭,马儿嘶鸣一声,向裴府奔去。
奔驰的马车颇为颠簸,裴蓁蓁撑着放在车上的软枕,神情沉凝。
紫苏未能听清少年的传话,但看着裴蓁蓁阴沉的面色,即使满腹疑窦,她也不敢开口询问。
进了两旁都是摊位的街道,马车的速度明显慢下来,裴蓁蓁沉声道:“怎么回事?”
车夫抹了一把汗:“女郎,此处行人实在众多,前方也有马车来往,若是撞伤人可怎么是好?”
裴蓁蓁掀开车帘,车夫说得不错,此处是集市,行人熙熙攘攘,若是快速行车,免不了会有撞伤人的隐患。
她面上露出几分焦色,若是能有一匹马...
裴蓁蓁下意识地向路旁看去,一匹浑身乌黑无一丝杂毛,唯有四蹄雪白的马儿映入她眼中,牵着马的人,赫然就是王洵!
“停车!”裴蓁蓁高声道。
车夫赶紧勒住缰绳,裴蓁蓁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紫苏担心道:“女郎!”
“王洵,借马一用!”裴蓁蓁来不及和他细说,褪下手腕上的赤金红宝镯扔到他怀中,“这就当我借马的费用,之后会将马还你。”
说完,她抢过王洵手中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拿起马鞍上马鞭一扬:“驾——”
王洵看着她策马离开的背影,手中握着那只赤金红宝镯哭笑不得:“这小女郎,可真是...”
他是爱马之人,同马商颇有交情,今日也是得了信,有一匹踏雪乌骓送到洛阳,这才亲自出门来验看,合了眼缘便当即买下。
跟在他身边的侍从也是摸不着头脑:“郎君,这...”
踏雪乌骓这样的好马,可遇而不可求,竟然被一个小女郎当街抢了去,向来爱马的郎君看上去还并不生气,真是怪了。
王洵叹了口气,将手镯收好:“我识得这位小女郎,上门去讨便是。”
不知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叫她这样着急。
与此同时,瑶台院外,被萧氏叫来的仆役拿着斧头,齐心协力终于将厚重的木门砍出了明显的裂口。有了第一道裂缝,木门便再也不堪重负,斧子劈下,门轰然倒塌。
萧氏带着人,踏过木门的废墟走进瑶台院。
白芷强忍住惶恐,俯身行礼:“婢子见过夫人。”
萧氏冷笑一声:“你原来还肯称我一句夫人,将我关在门外时,可曾想过我乃是裴家主母!”
“夫人不肯说明来意,婢子只能依照女郎吩咐。”白芷低着头,姿态恭敬,“毕竟,这里是女郎的瑶台院,婢子的主子,是女郎。”
“果真是裴子衿的侍女,跟她学了好一副伶牙俐齿。”萧氏语气嘲讽。
她眼神一厉:“将她押下去。”
“夫人...”
白芷还要说什么,萧氏却已经不耐烦再听:“堵上她的嘴。”
按住白芷的健妇立刻捂住了她的嘴,白芷挣扎着,女郎...女郎若是再不回来,繁缕就危险了!
向来做主的白芷被押下去,瑶台院的侍女跪了一院子,萧氏指向方才进门时被白芷护在身后的繁缕:“舜英,可是这个贱婢害你受伤?”
郑婉试图劝道:“阿娘,不过是轻伤,不必这样兴师动众,饶过她一回好了。”
繁缕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我没有...”
她明明没有做过!
萧氏神情冰冷:“死到临头还嘴硬。舜英,阿娘知道你心软,但对于这些胆敢以下犯上的贱婢,就该让她们知道上下尊卑。”
在白芷选择紧锁大门将萧氏拦在门外时,就狠狠打了她作为裴家主母的脸,不仅为了郑婉,也为了裴家主母的威严,萧氏也不会放过繁缕和白芷。
“来人,掌嘴。”萧氏嘴边勾起冷漠的笑。
两个健妇制住繁缕,另有一人摩拳擦掌,高高扬起手。
繁缕害怕地闭上眼。
长鞭划破空气,裴蓁蓁骑着踏雪乌骓闯进瑶台院,她紧勒缰绳,踏雪乌骓的前蹄高高扬起,右手的马鞭卷住健妇将要落在繁缕脸上的手。
白芷终于松了一口气,女郎,女郎还是赶回来了。
狠狠一拉,健妇被甩了个踉跄,裴蓁蓁骑在马上,冷声道:“都给我放开!”
或许是她气势太盛,明明萧氏还在一边,下人们却不由自主听从她的吩咐,放开白芷和繁缕。
裴蓁蓁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氏:“母亲今日造访瑶台院,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萧氏冷声答道:“我也是第一回 见到,敢有下人将主母锁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