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悲怆地点了点头。
谢昀“嗯”了声,等着星河回答自己的第二问。
星河沉默了好些时候才道:“主子们欲去赵镇。”
赵镇距离郦城不远,名副其实的穷乡僻壤。
“为何?”谢昀疑惑,远走高飞不该都是去些宜人之地吗?鸟语花香,隐姓埋名,再生一双儿女,享天伦之乐。
星河难堪道:“国舅爷没盘缠。”
谢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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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国舅爷还有星河离开军营后,并未忘记惊絮。
星河便主动揽了差事要回去带着惊絮一同离开,只是他刚寻到惊絮就被苏元发现,再接着就扭送到了谢昀面前。
惊絮知晓谢昀故意放走了雁回,心中一个劲为主子高兴,她也知自己留下,那么‘皇后遇刺’的消息便多一分真实性。
待‘皇后遇刺’一事平定后,她再寻雁回便是,只是有几分不放心,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星河照顾好雁回。
星河含泪应了,又嘱托惊絮顾好自个儿,便牵着三匹马儿带着几锭姓‘谢’的银子回去寻了等着自己的雁回和国舅爷。
国舅爷看着满载而归的星河,一时颇为感慨。
星河将谢昀听闻国舅爷没钱时的反应说了,国舅爷更感慨了。
啊这……
有够丢人的。
国舅爷硬着头皮尽量表现地自然,他将人小心放在马背上,心疼地看了看雁回的脚,然后撕破自己前襟,将鞋履裹了裹。
他其实是想褪下雁回鞋袜的,但到底忍住了。
雁回脸颊微红,垂着脑袋,目光触及国舅爷。他做好这一切,轻轻拍去她足上的灰粒道:“我今晚其实是为一件事而来的。”
雁回看着他,耐心等他说下去。
星河自觉地牵马先行一步。
“阿回。”国舅爷有些紧张道:“我之前没及时寻你解释,是觉得自己没资格向你解释什么,但我还是厚着脸皮往帐中寻你来了。现下我要带你离开,所以就更得解释了,我与那段姑娘并……”
“我知道。”雁回唇边盈了些笑意。
果然是他的阿回啊。
国舅爷笑了,心中放松下来,道:“还有一事,我需得诚实告诉你。”
“洗耳恭听。”
“我曾夺了你喂马儿的精粮喂我的驴,后来这驴成了小炒驴肉、熏驴排、驴肉豆花。”国舅爷越说越觉得自己忒不是人,尽做混账事:“我对不起这驴,主要实在是我穷,所以不得不将驴抵给店家,我希望它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再遇上我。当然,我现在也很穷……”顿了顿,怕雁回误会什么,国舅爷连忙补充道:“但我意思不是说,我会将你抵给旁人,我将星河抵了也永远会护着你的,我的意思是……”
“我准备好了。”
不就是少了锦衣玉食,少了泼天富贵。
这一路上会辛苦一些。
可,她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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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开始写甜了
缠缠绵绵你是风儿我是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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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江南固然风景宜人,四季如春,春暖花开,但雁回实则并未考虑过往江南去。在星河被逼着服用了夺命散前,雁回其实也是想往京都去的。她说是‘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国舅爷也知,她放心不下惊絮也放心不下雁家。
“去!”国舅爷大手一挥,当即赞同。
谢昀那边终于动身要回京都,皇后遇刺的消息也传了出来。他们三人便跟在谢昀回京的军队之后,一路上也听了些议论,譬如通过谁家在朝中当官的七舅姥爷口中得知,朝中惊闻皇后遇刺身故噩耗引起了不小的动荡,文武百官纷纷请奏要将那与盗匪沆瀣一气的郦城知州和长官司满门抄斩,并且主动要求谢昀肃清官员之中的不正之风。
又有国舅爷为救皇后娘娘不幸落入刺客陷阱,惨遭乱刀砍死的消息。引得大梁百姓无不唏嘘国舅爷命运多舛!势要灭绝所有贼匪!
当然,谢昀永失所爱,自是不可能轻易饶了行刺的‘刺客’,那刺客的画像贴到了全国上下所有告示上。
国舅爷牵着缰绳,雁回坐于马背之上。星河并着国舅爷行走,手里也牵着两匹马的缰绳,他看见了告示前的热闹,不由得好奇。
好在国舅爷也好奇,谢昀杜撰出来的刺客是长什么模样的,便让星河去看。
星河应了声,将缰绳交到国舅爷手上,游鱼般灵巧挤进人群之中,倒看不上是一个身中剧毒的将死之人。
雁回不由得有些感慨,那边国舅爷注意到雁回微微蹙起的眉,便道“他不会真要了星河的性命的。”
雁回当然也知晓,不过她这回蹙眉倒也不是全因担忧星河。主要是……主要她在宫里养尊处优惯了,上次从京都到郦城一路上都是惊絮替她揉搓大腿根这才没让马鞍磨破了皮,这次虽然一路上国舅爷顾着她脚伤多是国舅爷牵着马行走,但她还是磨破了些娇嫩的皮肉。
虽说她与国舅爷能肆意互诉衷肠,但到底还有一层纱隔在了他们之中,这纱是什么,雁回说不清楚,可能是那嘴上说着已经破了的伦理,也有可能是近乡情怯情人近在咫尺的羞赧,还有可能是一种美梦成真的不真实感,还有杞人忧天担心未来突生的烦忧。
以上哪件都让雁回羞于向国舅爷启唇说起这事。
这磨破的娇肉一天磨着一天,伤口愈来愈大也愈来愈痛。
雁回轻轻点头应了,算是赞同国舅爷所说的谢昀不会要了星河的性命。
不一会儿,星河便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出来时,手里攥着一张缉拿告示,将这告示给了国舅爷“主子,奴总觉得这画上之人是你呢。”
“我人都被土匪乱刀砍死了,这刺客还能是我了。”国舅爷接过告示“若是这样,谢昀也太敷衍了。”
他这般说着,目光扫上告示图。
国舅爷“……”
雁回朝告示上也瞄去一眼,这告示上画着的人奇丑无比,一字眉老鼠眼,鼻子若木桩口唇若血盆。
可偏偏,这眉宇上用朱色颜料特意点了一颗朱砂痣,眉骨处又画出来了疤痕,将国舅爷的特征画得明明白白,连国舅爷如今身上的衣裳都一模一样。
雁回知谢昀是在嘲着她与国舅爷,但看国舅爷反应还是忍俊不禁,想了想道“去重新制一件新衣吧。”
国舅爷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了看雁回。雁回还穿着当天从军营离开的素白劲装,只是这衣裳上到处是污渍还有些破口,可见当时她与朱公公的比试有多激烈。
“买。”国舅爷大气道。
将告示折叠了揣进怀里,国舅爷寻了小城里告示旁附近的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房,雁回这脚得换药,且国舅爷觉得她需要休息。
“阿回。”国舅爷立在门边轻声唤“我与星河去一趟成衣铺,你便好好休息。对了,你喜欢哪种款式的衣裳,我比着你的喜好来买。”
“以你喜好便是。”雁回声音从屋内透出来。
国舅爷轻笑“你这般信任我。”
雁回倒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样式,以往尚衣局来人都是按照惊絮吩咐去制的,她只需抡直了双臂让尚衣局的人量量各处尺寸。
思及此,雁回愣了下,门外,国舅爷颇有自信道“既是如此,那便任我我发挥了。”
“等等——”
雁回咬着牙踩着地,一把推开门扉。
门外国舅爷看她又不顾及自己伤势,皱着眉开始说她“我看你这伤是不准备好了。”
雁回自知理亏,胡乱搪塞了一番,然后才小声道“你……你随我进来。”
说罢,雁回往后退了两步,让出一个可供国舅爷进屋的空间。
雁回房内陈设与国舅爷与星河住的那间无异,雁回没带什么随行的物件,这屋里也没有雁回私物,本可坦坦荡荡进去,可听了雁回细若蚊足的声音,国舅爷这心里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跟他没钱不能让外人知一般,他的羞涩也不会让旁人知。
于是国舅爷大方入内。
雁回将国舅爷带到书案边,她这才坐下。
国舅爷道“我待会让星河守在你屋外,若有事你直接唤他便是,自己也得注意些,要不你这脚我看终有一天是得废了。”
雁回没吭声,提起笔拿过案上一张纸,写了一串数儿,随后微微红着脸递给了国舅爷。
国舅爷问“这是什么?”
雁回抿了抿唇道“尺寸。”
“尺寸?”国舅爷先是没明白,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空气一下就燥了起来,这尺寸还得在前边加上几个字。
雁回的身体尺寸。
“哦,好……”国舅爷收好纸张,眼睛却不敢看雁回了“我知道了。”
“嗯……”
“那你好好休息。”国舅爷道“我先去了。”
“好……”
“休息吧。”
“……”
雁回看着国舅爷落荒而逃似得背影,不由得笑出了声。空气里的燥热随着国舅爷的撤退,终于降了些下来。
她喝了几盏茶水解了渴,看着门外被国舅爷吩咐来守着自己的星河的影子,她莫名觉得安心。
若能一直这般到天长地久就好了。
抱着这般想法,雁回以手支颐沉沉睡了去。
她不知睡了多久,等她醒来时人却在榻上,窗户虚掩着,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了。
鞋袜未褪,屋里细心点上了一盏小灯,案上摆了新买的用来镇定伤口的药膏,旁边整齐叠着几件新衣。
国舅爷来过。
知晓这个事实,雁回心中忍不住一阵心悸。她看了看国舅爷新买的成衣,有适合赶路用的劲装也有女儿家爱美时穿的间色裙,雁回抖开这套衣裙看了看。